曲哲元翻着眼睛瞪了他一眼,说道:“在大安州这几年你是不是让人打成傻子了?”
“得,你曲大少爷天赋异禀,名师授业。”尤彦青一摊双手,“还天人吉相。”
“你就扯吧。”曲哲元说道,“谭叔摸不透我,是怕我在外学了什么邪魔外道之类的事物,有辱家门,愧对祖宗。”
尤彦青看着老谭头,说道:“要有这种事,他师傅就先放不过他吧?”
“心正,则无物不正。哪儿就有这么多弯弯道道的。”老谭头手中这时候多了一枚湛蓝色的晶体,悬浮在他手掌上,莹光剔透中却带了几分淤涩。他随手将僵直的蓝狐甩到了院子里,说道,“碧奈?一条狐狸居然修出了碧奈?难怪纯度这么低。”
曲哲元摸着下巴,眼神闪烁着,说道:“艰辛苦修千百年,就只怕是为他人作的嫁衣。”
老谭头听得若有所思,倾响才不觉叫了声:“糟糕!”转身一跃到了院子里,捡起死尸一般的蓝狐,就要将手中的晶体塞回到它的体内。
“已经迟了,”曲哲元看着瞎忙活的老谭头说道,“谭叔你就不用忙活了,那正主已经过来了。”
尤彦青看得一阵疑惑:“怎么了这是?莫非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院子里老谭头这时候也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天上的月色,说道:“月华晕浓,水气渐重,确实是又来了。”
他回头将手中的晶体抛给了尤彦青,于院中当庭而立。莉妮亚淡淡的紫色月影下空中洒下来了一阵细雨,有一道巨大的长长黑影掠过天空,从远方向着代国公府邸直扑而来。
众人远远的就见得到这黑影外形毛糙粗拙,行动僵直少智,显然是灵台未聚,仅靠本能而动。
尤彦青吃惊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老谭头没有抹拭滴落在他额眉上的水珠,说道:“这就是近日肆虐神都的魅邪之物。”
尤彦青回头看着曲哲元问道:“近日肆虐神都的不是昨夜你擒杀的巴妖么?”
“这样的小蛇怎可称之为妖?”曲哲元朝地上死尸一样的蓝狐努了努嘴,“那条巴蛇已经被它炼成魂兽了。”
“此物乃水育之器,灵台初立,能感应红尘气度,正要启发蒙昧,作祟神都已有数日。”老谭头不避水露,凝视着月色下的黑影,说道,“念其物天育俊秀,出世不易,咱们有好生之德,本不欲灭之。只是以今日所得而见,恐怕并非如是。”
小柳在廊前眺望,然后说道:“奴婢瞧着像是一条浸泡了多年的乌木呢。”
“是段泡了很多年的木头?”尤彦青将手中的蓝晶随手丢给了曲哲元,对小柳的眼力略感惊讶,几步走到了门边,向天上观察着,“但是木头只是一段死物,怎么可能柱立灵台,交感气运,启发蒙昧?”
“借炉炼丹。这截枯木不过是一段残识的寄所,正在等待夺丹化肉。”趴在榻上的曲哲元接过晶体,一边翻看一边说道,“这种传说跨度成千上万年的大计,能亲眼得见,已经是咱们三生有幸了。”
尤彦青皱了眉头问道:“借炉炼丹是什么鬼?”
“这世间有不少能灵台聚智、破脱蒙昧的生灵,天生丽质难自弃,都以为自己独一无二,天降大任,必要阐幽抉微。更有奇遇者,便自认福缘深厚,为天选之人。”曲哲元幽深的瞳仁里仿佛有烛光如豆,说道,“然当知人心叵测世道浇漓,你所得之奇遇,或许就是前人所设计下的陷阱。”
“我读得书少,你能不能说人话?”
“人生在世,再是幸运,也难免遭遇一些天灾人劫,让人身陨魂消。”曲哲元一脸的鄙夷,恨铁不成钢,说道,“所以某些修持者便会留下遗秘,以为传承。然而并非所有遗秘传承皆是福缘,有些只是为了自己的轮回再生,以作备份。”
远古伊始时,环境比现在恶劣的不是一星半点,那时候的修行者之间争夺或是与环境搏斗的致死或致僵占了绝大一部分。所以,如何在这奇高的死亡率和僵化率中存活下去就成了当时的最重要的课题。所谓的“夺舍”便是其中一种重生复活的方式,这种复活方式需要精选对像,不说天赋如何,至少不能夺舍异族,否则肯定是修为尽丧而困于这具异族的肉身牢狱——生物界限差异的高墙参天入云,在攀爬突破的过程中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形神俱消。“借炉炼丹”则是另一种,只是借炉炼丹这种方式需要时间更加漫长,长到以数千年乃至万年计,但是这种方式好处是风险更低——它的风险转嫁出去了——它不需要精选对象,也就不需要耗大精力去突破生物格局限制——有些生物界限是无法突破的——所以就不会有复活后会活得荀且的风险,至少作为修行者的机会依旧,因此它的可操作性比夺舍就更强。
“你是说……”尤彦青消化了好一阵才说道,“这头狐狸炼出的这枚丹核,就是为了让其他人的复活重生准备的?”
“有些人自认为是天纵奇才,万中无一。这世间从不缺少自以为是者,譬如这头狐狸。”曲哲元叹道,“殊不知不过只是做了他人的丹炉,穷其一生炼聚丹核,为他人作嫁衣。”
这时候小柳叫道:“少爷快看,这截木头头角狰狞肢体具全,好像一条龙哎。”
“木精龙形!”尤彦青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试图看清楚这件东西。
“这不是一条龙,而是一条螭。”老谭头扫了曲哲元一眼,少公爷只从一头狐狸身上的一枚丹核便推知了真相,果然有些东西确实是讲究天赋的,“龙和螭虽则同为四灵元圣种族,外形或多有相似,但是却属于不同的种族。”
尤彦青看着曲哲元手中把玩着的晶体,说道:“那条木头就是这枚东西的正主?”
“谁知道呢。”曲哲元说道,“咱们就看看依附在这段烂木头上的残识是什么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