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丰楼楼高五层，一楼是大堂，二楼三楼是雅间，四楼是用于贵宾宴宴的大场，五楼则基本上是闲人免进，所以平日里一般只得底下三层待客。
今天齐凌雪被曲哲元牵着手直奔上了五楼，心中便耐不住好奇起来。聚丰楼她来过不少趟，但却是从没到过五楼的。
但是五楼空荡荡的，除了正当中高高的悬了一根小小的乌漆漆的柱子，啥都没有，虽说干净整洁，却还是能看出弃置已久。
曲哲元略顿了顿脚步，淡淡地扫了一眼这根小柱子，然后便牵着齐凌雪再往上走。
聚丰楼不是只有五层么？齐凌雪心中惊奇起来。
聚丰楼说是楼高五层，其实若是楼顶的矮亭算上应该是六层，只是这个矮亭不大，只放得一张小方桌和几把椅子，便容不下什么人了。
齐凌雪随着曲哲元进了矮亭，把栏远眺，神都便在脚下一揽无余，远远的甚至能隐约看到高高的宫墙后的殿阙。
齐凌雪的心绪逐渐平稳下来，便有些担心望了曲哲元一眼：神都城廓内的楼宇不是不得高于宫墙么？这可是谋逆的大罪。不过又一想，这聚丰楼建成己有八年之久，不是没人追究什么事吗？
曲哲元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却也没有解释，只牵着她在亭子里坐下，叹息着说道：“想初见你时灵透清雅，混然不沾尘埃一般的，现在却也被染上了这些烟火气，倒是我的罪过。”
齐凌雪在他身旁坐下，见他松了手，心中便隐约有些失落，说道：“若不是遇到了曲哥哥，想来凌雪连做个雕朽木的书呆子都是没机会了，哪里还能知道这人世间还有这么些的层层叠叠、曲折离奇。”
“当年盖这楼，就是为了用这座小亭，一揽神都。”曲哲元举目四顾说道，“若是没有这亭子，或是还遇不上你呢。”
这时候谭掌柜棒了茶水上亭来，递与了侍立在一旁的丫鬟琪儿，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今儿午晌便在这儿用了吧？”
曲哲元点点头，说道：“告诉赵大师傅，老板娘来了，让他用心着点，不然老板娘发起怒来要赶人，我可拦不住。”
经他一提，谭掌柜登时眉开眼笑，谄媚得像个小人一般，又深深的躬了躬身子，说道：“恭喜少爷贺喜少奶奶，少爷大喜。自小姐嫁后，咱们府上可是久未见如此喜事了。”
琪儿喜气盈盈地将递来的茶水端上了方桌。自家小姐心头压了数年的沉重近日里一扫而空，连带着她也觉得混身轻松了起来，看着什么事物都是美好的艳丽的。
曲哲元看着脸红到了耳根的齐凌雪，挥手让谭掌柜去准备，然后才笑道：“本想着最先来找我的会是洛家的四姑娘，却没曾想到竟然是齐家的千金。”
齐凌雪听着他的调笑，脸上的红晕愈发的深了，都几乎让人怀疑是不是快要冒烟了。但她却还是改了自身的称呼，蹙了眉说道：“妾身亦是想着，与曲哥哥最为熟悉的当是洛家姐姐。那日接了陛下旨意后，妾身便想着该与洛家姐姐见面道喜，却不想洛姐姐竟避而不见，也不知所为何事。妾身只怕是洛姐姐心中不喜，所以心下慌乱，情急之下便只好壮着胆子来找曲哥哥宽慰。”
曲哲元听她的称呼乱七八糟的，但是倒是听明白了，也不提醒她，只说道：“这倒是不用担心的，想来洛姑娘不过是得了圣者传承，见猎心喜之下想着要更进一步，便心无旁骛，应该也不是对你避而不见。”
齐凌雪恍然大悟，眨了眨眼睛，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曲哲元思索着，又说道：“只是这种闭门造车，即便是受了圣者传承，以洛四姑娘炼器程度来说，并无多大进益可言，不过是陡然消磨功夫罢了。”
齐凌雪心头稍宽，又问道：“如此说来，是洛姐姐的悟性不够？”
“这倒不是，若单以悟性而言，洛四姑娘只怕比我还高些。”曲哲元微笑着说道，“当初洛四姑娘只凭傍观，便可自己摸索门径，只不过是在细节处才稍微有些偏差。”
想了想，他又说道：“只是对于侍御而言，其心其技皆以实战为主，不似修持者以钝心明悟为先。所以这些侍御的技艺，需要在大势强锋之下，才更利精进。”
齐凌雪听他的说法，便开始替洛四姑娘忧心起来：“如此说来，该当提醒洛姐姐吗？”
曲哲元说道：“不必着急。圣者传艺，亦是看中了四姑娘的血脉，爆发有力，利合于战。”
齐凌雪听他提到了某些忌讳，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洛姐姐的血脉……”
曲哲元只是冲她淡淡地笑着。
齐凌雪有些奥恼地拍了拍自己脑袋。
当初皇后尚在闺中时，便与年纪小上许多的洛歆然相处投合，过从甚密。再想想曲哲元幼年时便在神都穿堂过户驱魅镇煞的手段，这姐弟俩又怎会不知道洛家的雷兽血脉？这是想藏都藏不住的——大概洛歆然也没想要藏——然则曲家依然是赐了刀护其周全，当年送入宫中的绣像中也仍是有洛家四姑娘在内。
什么雷兽血脉，人家根木不在乎。
曲哲元见了她的样子，便错开话头：“想来过两日宫中便会有旨意，让你们进宫去觐见皇后，到时你见到洛四姑娘再顺带提示她一下。”
听他一说，齐凌雪心中便又开始忐忑起起来，想说或是想问些什么，却终究是没说出什么来。
曲哲元知道她数年来的心头重压倏然一空，心中自然而来的患得患失便始起彼伏，伸手给她添了杯茶才说道：“你的绣像是皇后指名要送进宫中的，对你的印象自然是好的。二则你要见的既是皇后，也是你的大姑子，是自家人，纵有什么失措不到之处也是无妨的。”
齐凌雪见他说得直白，羞红了脸，应道：“是。”
“如此，用膳后我便送你回府，好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