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像护犊子似的一直跟在洛歆然身后腾挪纵跃,轻盈灵活得像只岩羊,只留下了尤彦青在二步梯上呆愣着。
“这明摆着就是欺负人啊。”尤彦青仰头看着消失在灰暗中的几条身影,想着要不要跟上去。在山林丛岭中驰纵了一整天,肌体疲乏,纵然是还有一战歼敌的爆发力,却不敢确保还有冲上这百丈高崖的韧劲。
正犹豫间,却见高高的崖上乍然一阵红芒迸发,传来了一阵撕哑的闷响,在昏黑寂静的山野间尤为突兀。
方才跃上到四步梯的洛歆然听到上方的异响,被吓得心头一颤,霍然抬头,只能看到头顶上光芒闪烁,纷乱杂沓。
出了什么事!
她几乎不及细想,身体下意识就已经作出反应,双目中的瞳仁骤然变色,有淡淡的蓝色光芒闪过,一下子便弹身直起,竟一跃上到了那数十丈的高空之上!
二步梯上的尤彦青把断柄重刀背到了身上,抬头向上张望,正好见到洛歆然孤烟般的冲霄直上,不觉苦笑:“果然是货真价实的雷兽血脉。”
他跃上石壁,为保存力量,用了种较为笨拙的方法,在石崖上腾挪跳跃,虽不如别人那般飘逸雅观,速速却亦不算慢。
洛歆然人在半空,但觉山风凛然,却无心赏悦脚下的山岭苍凉,只盯着山崖上的一处洞窟看着,她借着洞窟外渐淡的流光,见到那个人影安然无恙地立在崖上,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她又倏然惊醒——自己的刀没带在身边。
心神一松,她身形的冲势将尽,于空中无可着力,正在往下沉落,不觉略有慌乱。却见到脚下此时掠来了一大片阴影,正是那头一整天都在他们头上盘旋的白眉鹰。
“谢谢你了。”她已然知道这就是艾恪,伸腿在鹰背上点落,白眉鹰巨大的双翼扇动,并未沉落。她借力一步向前跨出,便跃到了崖上,攀立在曲哲元身边。
曲哲元转头扫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上来了?”
“我想上来看看。”洛歆然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曲哲元说道:“这地方我有五年没来了,没想到居然被下了禁制。”
洛歆然伸手屈指一弹,一道指风凌厉地直往洞口破去。
动静早就搞出来了,她并不怕什么打草惊蛇。
指风接近洞口,才没入洞中,竟激起了一阵波澜,红通通的迸射出一道炸雷,罡风激荡,缭乱纷飞。
洛歆然扭头躲闪着扑面而来的罡风,说道:“下禁制者没想着要留手。”
曲哲元摇头道:“我在洞中留有丹书符篆,擅闯者会迷失其中。下禁制者的禁术与我留下的咒文相冲,所以稍有扰动就会有交集反噬而逆袭。”
洛歆然皱眉问道:“咱们触动禁制,是否会把下禁制者引来?”
曲哲元回首眺望眼前博远的山岭,说道:“不想才一去数年,这岱苍山中居然又有异类漫生,倒是很想要见识见识。”
洛歆然问道:“咱们该如何破解这道禁制,能破解么?”
她的话音刚落,那头白眉鹰从空中飞掠而下,“嗖”的一下子就穿进了洞里,洞口的布下的这道禁制仿如无物!
洛歆然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幽黑的洞口,久久才看向曲哲元,见他一脸错愕,显然是也未曾想到艾恪竟有这等能耐。
待两人回过神来,就见到从洞中探出一颗黑黝黝的豹头,用暗红的瞳仁扫视了两人一眼,甩了甩脑袋,然后又缩了回去。
对艾恪这种轻蔑的态度,洛歆然不由得瞪着洞口,不确定地问道:“这是已经……”
“不为物扰啊。”曲哲元苦笑道,“所谓的不入五行,就是这意思了吧?”
洛歆然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曲哲元解释道:“艾恪的存在极为特殊,这世上能对她造成影响或伤害的东西极少,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这一点连侍御都比不了。”
洛歆然听得呆了。
曲哲元又说道:“艾恪虽然是不受这些符篆禁制的影响,但却也不会破解这些东西。”
洛歆然心中不觉有些失望。
曲哲元见到了她的表情,仰起头笑道:“咱们不得先见见事主么?”
洛歆然见他笑得古怪,不觉随着抬起头来,然后就见到他们上方的崖顶上,一双黄灿灿的眼晴正在浓稠的昏黑中瞪着他们。
她不确定地向曲哲元问道:“就是它?”
“是吧。”曲哲元嗤笑道,“终于懂了,这货是瞧上我洞里的压炉石了。它破不了我的符篆,但是也不能让人把东西取走,所以就在洞外加了道禁制——我就说这禁制怎么这么粗糙。”
“压炉石?”洛歆然不解,她盯着那双耀亮的眼晴。她只一瞬间便已适应了四周的昏黑,对方已粗现人形,却依然以兽形匍匐在岩石上,但是一身包裹着的焦黑厚甲在她眼前纤毫毕现,无所遁形。
“不过就是块地火甲。”
“这是什么东西?”洛歆然不知道地火甲是什么东西,但是对这东西朝她呲牙咧齿却甚是不满,对觊觎她男人东西的生物更是不喜。
她虽刀不在手,却阻止不了她外露的恶感。她自得了圣使传承,更是从心所欲,只心意一动,瞳仁里便隐约有蓝光闪烁,正欲动作,都听到下方有人叫道:“让我来!”
是尤彦青。
在洛歆然略一犹豫间,那厚甲的人形生物已经飞身向她扑了下来。她脸上颜色一沉,但是尤彦青已从她身边疾掠而上,倒提着那把断柄重刀,朝着这人形生物挥劈而出!
那人形生物被他一阻,扭头一伸手,便抓住了尤彦青劈过来的刀刃,两下碰撞,在半空中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人形生物那粗厚的手掌上红芒吐露,把刀刃烧得通红,就连尤彦青的脸上都被灼得赤红。
尤彦青眉目舒张,握刀的手上发力,压着它支撑而起,沉身下坠,便要将对方压落山崖。
这是在近百丈高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