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涌而出的气浪穿过尤彦青的咽喉,发出了一声长啸,如洪钟大吕,声震林木,悠然绵长,周身红芒透体而出四散迸射,照映得山野红遍。
洛歆然隐约间似乎感觉到了某些东西,但是模糊得像一片……她找不出准确的语言形容。
那地灵的残骸在尤彦青外发气浪的剧烈震荡下,碎成了粉末,朝四野飘散。
尤彦青体内所有经脉仿佛都在这一次爆炸中熔解了,只剩下一片浓稠的海洋在沸扬、冲击、蒸发。
他的体内仿佛一团浆糊……在高温中灼烧。
这是一片……混沌。
曲哲元一扬眉,笑了起来:“丹核将要破芽吐蕊,又是更进一步了。”
然而洛歆然并没有感受到丹核的存在,所以不大确定地问道:“丹核?”
“混沌凝聚!”曲哲元叹息道,“尤七少这运气还真是好得不要不要的。”
对,混沌,就是混沌。洛歆然终于找到了能表达自己感觉的词语,这强烈的震撼却让她陷入了另一个疑惑中,下意识地问道:“为何尤七少爷能凝聚丹核,而妾身却毫无所动?”
“萍树根于水,木树根于土;鸟排虚而飞,兽踱实而走;蛟龙水居,虎豹山处,天地之性也。”曲哲元说道,“不说天赋如何,就以尤七少爷来说,当年病骨支离,残风凉薄。需得潜心修持,积累填空,籍丹核固持形骸,以容山川。”
他略一顿,又说道:“你的血脉殊异,先天广大,自有山河。若非如此,岂可容得下圣者传承。阳关孤木,各有道桥,不必执着。”
让尤彦青不安的是,他感应不到原来那道清晰存在、应意而动的凝丹诀。那道早已习惯了它在体内存在的,已成了他身体一部分的凝丹诀,消失了!
试着运转气海,却再也找不到了。原来气海的位置,空荡荡的一片洞黑,浓郁粘稠。
身体正在趋于平静,浪潮褪去,经脉逐渐浮现归位。尤彦青内行窥视,只感觉行经更是流畅磅礴,但这些经络却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都变得原始粗犷,错落交织,仿若处于蒙昧洪荒中,正渐渐生成山川大岳。
如果不是体内经脉丰盈,澎湃汹涌,他几乎都以为是不是自己把自己给弄废了。
他缓慢地迈落到山下的一株树梢上,把手中的断柄重刀复还入鞘,然后沉身轻坠,压得脚下的枝头微弯,他借力就纵身弹跃而起,一下就跃过了四步梯——此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脱了蜕般的自在——伸脚再次在石崖上点落,似乎没怎么费劲就跳上到了曲哲元身旁。
洛歆然眼里带了点艳羡,说道:“恭喜。”
尤彦青苦笑道:“我倒是想对你说声谢谢,但是我心里怎么就感觉这么没谱呢?瞧我这心慌意乱的。”
曲哲元鄙视着他的苦情戏码,说道:“你就别得了便宜卖乖了吧,这一顿可省了你十好几年的功夫,得入门径,以后能走到那一步就得看你的福缘了。”
“行吧,得您的贵言。”尤彦青听得安心受益,说道,“那你就不请咱们进你屋里坐坐?”
洛歆然犹豫道:“可是这禁制……”
“四姑娘,这你可得把心放肚子里。”尤彦青叹息着道,“若不是怕被骂一句班门弄斧,我早就闯进去了,像这种粗制滥造的禁制术法,连我都拦不住,更何况是咱们少公爷。”
曲哲元却并不承他的情,冷笑道:“你尤七少什么时候怕过别人一句骂了?无非是怕误闯了这禁制后的丹书幻境罢了。”
尤彦青被他戳破了牛皮,也不以为意,说道:“那就有劳少公爷。”
曲哲元带着一脸的嫌弃,只伸出手指相互敲击数下,手掌中便泛动出几下流萤,信手朝洞口抹去,洞口一圈涟漪漾了起来,然后一下就消散了。
他转头看了洛歆然一眼,说道:“书房里一堆书籍,你就没找几本看看?”
洛歆然终于明白,曲哲元说要先见见事主,是真的想要先“见见”事主,不是客气话。她听曲哲元问到,便回道:“歆儿不敢擅闯。”
曲哲元听得笑了起来,领头走进了洞窟里,说道:“自己家里,不拘的。”
尤彦青朝洛歆然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先行,自己跟在身后。洛歆然自然是懂他的意思的,便不再客气,跟在曲哲元身后进了洞窟。
曲哲元走在前头,张手举起一收,周遭便隐约闪烁过十数道流光,就觉一阵微风拂过,然后几个人眼前一亮,洞窟当中浮起了一簇亮光,却只能照亮得了洞中的一隅。
洛歆然朝四周张望,忍不住问道:“艾恪呢,她进来了的啊。”
“往里走了。”洞窟中广大空荡,有回声。曲哲元压低了声音说话,领着他们往前行进,那一簇亮光跟着他们亦步亦趋。
走了数十步,洛歆然带了点疑惑说道:“有种奇怪的感觉。”
曲哲元说道:“有烟火气?”
“嗯……”洛歆然思索着,“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尤彦青说道:“这种温度我很喜欢。”
“这就对了。”曲哲元也不知道是冲谁说的,他转身拐了个弯,就领着他们进到了一个窑洞里。
窑洞里干燥暖和,正当中摆着一只雕得很粗糙的黑灰岩石鼎炉,仿佛是刀砍爷凿出来的。炉里摆放着一块黑漆漆的东西,偶尔在表面上溜过一道通红的火光。那头黑豹正安静地卧在角落的一块铺着花斑豹皮的大青石上。
洛歆然问道:“地火甲?”
尤彦青盯着炉里的东西,眼都红了:“什么是地火甲?”
曲哲元看着他眼睛里贪婪的神色,说道:“你现在还穿不上,等你能穿了,就自己来取。”
尤彦青咽了口唾沫,问道:“我不能现在把它带上吗?”
曲哲元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能。你现在把它取走了,我冬天就没有暖炉了。”他不再理会他,朝黑豹招招手,转身走了出去,又说道,“咱们再去看看有什么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