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吱丫丫一路向西，车帘隔绝了街道上的喧嚣，让他二人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车厢狭小，他二人各坐一边各，各怀心事都没有开口。
张采薇一瞬间想了很多，她看得见苏景这几天看见她时纠结的表情。就像今日，他明明拒绝了她，可是许术推了推他，他还是顺势来了，他或许心中所想与程瑞阳一样，觉得他身边太多危险，不想再像上次一样将她置身危险之中，或者是还有别的原因？
她若步步紧逼会不会适得其反？
若是他真的对她有心，她以退为进是不是能让他们之间相处起来更和谐些？
若他实在对她无心，她顺势退出来，也不算太丢人不是！
这些日子张采薇也看明白了一苏景对她总有些小心翼翼，偶尔不心接触到她也总是快速推开，仿佛他手上有刺一般，总怕刺痛了她。
看来需得徐徐图之！
想到此处，张采薇从怀中摸出一块牌子，正是先前查案时，苏景给她的那一块。
“苏三哥，这块牌子还给你吧！此物贵重，苏三哥还是自己收好？”
苏景疑惑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一暗，却并没有接。
“你留着吧，我看你对破案很有些兴趣，思维也很缜密，对案子往往有独到见解，我今日还跟秦大人商议，你若愿意可以在衙门挂个知府从事的职位，若是遇到疑难的案子，也可以帮帮秦大人。”
张采薇眼睛一亮，笑容到了嘴边却又淡了下去。
“知府从事的事我会考虑，不过这个牌子你还是收回去吧！”
见苏景还是不接，她又继续说道：“前几日是我莽撞了，让苏三哥为难，苏三哥既然对我无心，我自然应该与苏三哥保持距离，免得让苏三哥难做。”
说着又自顾哦了一声。
“我还是称呼你苏捕头吧，苏捕头拒绝了我，可能是心有所属，万一被你的心上人误会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张采薇仔细看着苏景神情，却见他只是眼神闪了闪，随后居然点了点头！
张采薇心中气结，脸上却是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的笑容。
“苏捕头既然认同，那这牌子你还是收回吧！”
张采薇一双眼灼灼的盯着苏景的手，嘴角却带着真诚的笑容。
苏景讷讷的看着牌子，却并未伸出手来。
马车晃晃悠悠，苏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张采薇手上的牌子发呆。
张采薇拿了许久，见他仍然不动，正犹豫要不要再意思意思，马车却猛然减速，张采薇一头就向车厢上撞去。
触感柔软，嗯，她就知道他每次都能救她于危难之中。
见张采薇看向他，苏景却仿佛触电一样，忙收回了手。
马车慢慢停下，张采薇收好了牌子，撩开前面的车帘问道：“五叔，刚才是怎么了？”
赶车的五叔见张采薇探头来问，扬了扬马鞭说道：“有个姑娘突然从树后出来，小姐你没事吧？”
张采薇向马车前望去，果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跨着个大大的篮子，怀中还抱了一个大大的罐子，正站在路中间。
马车就停在她身前，她却一脸平静，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张采薇被她一双眼睛吸引，那姑娘明明只有十三四岁年纪，一双眼睛却古井无波，仿佛有一团死气在其中。
张采薇下了马车走近她。
“姑娘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那姑娘却只是冷眼瞄了张采薇一眼，弯腰将地上洒落的几张纸捡起来放入蓝中。
张采薇看了看那个篮子，里面装的是祭拜用的黄纸香烛。
那姑娘也没有理会张采薇，径直向河边走去。
张采薇摸了摸鼻子，一回头却见苏景站在她身后。
“那是城东孙老头家的女儿，孙小果”
苏景见她似乎对那姑娘有兴趣，为她解释道。
张采薇爬上马车，五叔扬起马鞭重新赶车上路。
“你认识那位孙小果姑娘？”
张采薇从车窗看见那位孙小果姑娘一路走下河滩，在河边蹲下来，似乎准备烧纸。
“孙老头是城东有名的酒鬼，没有酒钱了就会到码头上来帮工，她女儿从前总是跟着一起去码头，最近几个月倒是不去了，不过听说他爹将她许给了我们巡捕房的二柱子，不日就要成亲了。”
张采薇支着下巴。
“她家中可是有亲人去世了？我看她眼中暮气沉沉的，篮子里装的又是香烛纸钱之类，来这河边烧纸可是有亲人死在了河中？”
陵城有一种说法，死在水中的人，灵魂会被禁锢在水中，除非找到替死鬼，否则不能投胎，所以凡是家中有人是死在水中的，祭奠时需得到水边才行。
“她家是早些年从外地投亲而来的，结果亲戚全都搬走了，她与那孙老头父女两人相依为命，并未听说有其他亲人。”
苏景也向外看了看，天热渐暗，孙小果的人影已经模糊，只看见一点火光在河滩上明灭不定。
“我刚才靠近她时闻见她手中抱着的罐子里，是老赵家的高粱酒，那么大一坛子酒，想必被祭奠的人应该是个好酒的，应该是个男人！”
苏景看着她，她认真的神情让他动容。
“你对什么事都喜欢这样刨根问底吗？”
张采薇俏皮一笑。
“小时候和瑞阳哥哥闲来无事总喜欢喜欢坐在街边看人，通过观察路上的行人衣着打扮，神态动作猜测他们都是什么身份，做过什么事情，家中都有什么人，过得好不好。”
张采薇每每忆起童年趣事，嘴角总是忍不住上扬。
苏景看在眼中却又是神色一暗。
张采薇见他对程瑞阳的名字似乎颇为在意，一股恶意从心中升起。
“瑞阳哥哥小时候就特别聪明，每每打赌他总是要赢的，我那时不懂事，输了就要发脾气，他于是总是让着我，我娘亲那时总是笑话我脾气差，以后恐怕会嫁不出去，程伯母还玩笑说就是要将我这样娇宠，以后嫁不出去好给她家做儿媳！”
张采薇说着娇笑不已，暗中观察苏景，却见他握着的手紧了紧，脸色都暗了几分。
果然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的还是有杀伤力的，苏大捕头也不是座冰山，全然没有心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