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徐徐前行,拨开水面,驶入荷花深处。
皇上品茶赏花,间或与他们聊着朝事,突然就说:“昨天从朝中出了件紧急奏折,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吧?”当目光看到茫然的周熠时,慈爱的轻笑:“熠儿,跟你没关系。”
“哦。”周熠愣愣的点头,隐约有点明白,于是不参与谈话,一个人欣赏摆在架子上的玉盘。
其他五人分别坐在椅中,各有所思。
“父皇指的是玉州决堤的事?”周裴身为太子,领先开口。
近来大多朝事都是由他与辅政大臣办理,因此对于玉州紧急呈递来的公文并不陌生。每到夏季雨水期,玉州一带总有持续的强降雨。因地势关系,积水太多无法排流,终于冲垮了河堤,使得玉州所属五六个县遭受水涝,附近村庄田地皆被冲毁,灾民将近万人。
因灾情严重,若处理不当可能激起民变,严重影响一方安定。因此当地官员急速将灾情报到朝廷,请求拨款赈灾,缓解民情。
“玉州之事必须要尽快处理,朕正因此时心烦。”皇上含笑望着众人,全然看不出心烦的迹象:“你们觉得朝廷该怎么做?”
周裴自昨日看到奏折的当即就考虑过,于是说:“当务之急是稳定民心。奏折中详细概述了灾情的严重,请求尽快拨发赈灾款,以稳定民心,安稳社稷。儿臣细想过,若朝廷将大额的赈灾款拨过去,却没有选择好处理赈灾款的人,那么很可能会衍生出其他弊端,也不能很好的实现赈灾的初衷。”
皇上笑道:“以往遇到此事,朝廷会选派一名官员任职钦差,专管赈灾款的发放,以避免中饱私囊。听太子话中意思,觉得这种做法不妥当?”
周裴道:“不,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只是做的不够全面。儿臣认为,钦差人选要严格审核,而且最好再随行派名监察。玉州当地官员应全力配合赈灾,一切以赈灾为首要,为钦差被配备卫队专属及州衙府兵驻兵调令,已备不时之需。”
皇上边听边点头,并示意他继续。
周裴接着说道:“赈灾,朝廷发放赈灾款治标不治本。稳定民心,首要在‘民’。其一,首先当地官府要开仓赈粮,为免有人哄抬粮价,朝廷的赈灾粮也必须尽快赶到。其二,免除受灾区三年中的各项赋税徭役,免费发放秋种,以免灾民因不堪忍受受灾远走他乡,使得土地荒废,人口减少。其三,若发现有官员不作为,或图谋私利不顾民生,当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皇上赞许的点头:“太子所言不错,似乎很周到。还有谁要补充吗?”
周祺嘴角缓缓勾起轻笑,出声道:“父皇,儿臣想补充一点。”
“讲。”
“太子关注‘民’是好事,但也不能忘记,往往这样严重的受灾,民心浮动,易发乱事。因此,儿臣想补充,其四:若有刁民蓄意生事,煽动民变,要‘特别’处理。”
“所言都有道理。”皇上很满意他两人的回答,抿了口茶,望着湖面叹息道:“赈灾是件刻不容缓的大事,昨天赈灾粮就已出发前往玉州,朕为难于钦差一事。对某些人而言,遇上这样的大灾情是大捞油水的好时机,朕不得不慎重,以免重蹈覆辙。”
众人心里明白,皇上口中的“覆辙”,指的是以往朝廷赈灾屡禁不止的中饱私囊。
金钱有令人发疯的魔力,即使冒着砍头的危险也难以停止,而往往查出来的都是小人物,真正的大宗贪污根本不知去向。或者换句话说,心知肚明,却无证据。
“父皇的意思是?”周裴觉得皇上早有主意,而今天请他们来游船,怕也是为了这件事。
“朕想,或许你们之中有人愿意出任钦差,前往玉州为朕分忧。”
众人一愣。
紧接着,周裴表态:“父皇,儿臣愿意前往。”
“不,你不行。”皇上摇头:“你是太子,如今监国料理朝政,又即将大婚,如何能远赴玉州。老三也不能去,大婚在即,玉州之事未必顺利。”
话到如此,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周靖起身:“儿臣愿往玉州,为父皇分忧,为朝廷分忧。”
“儿臣也愿意前往。”周桓随之起身请命。
见状,周颢无法安稳的坐着,只得也跟着站起。
皇上顿时就笑着摆手:“坐吧,都坐下。颢儿,你明显一脸的不情愿还站起来,父皇在逼你吗?”
周颢微微脸红,低了头。
皇上又说:“桓儿一向鲜少过问政事,父皇也知道你不感兴趣,就让老四去吧。”
“是,谢父皇信任,儿臣定不辜负圣恩。”
皇上看着他,默然沉思良久,说:“玉州之事,并非如奏折中说的那么简单,太子的建议很好。朕拨给你一队御前侍卫,包括钦差专属卫队,另外准调玉州各衙署兵力。此外,有大臣与你一同前往,诸事小心,多听,多看,多想。若在玉州有任何需求,直接告与太子,此时由太子统筹,再向朕汇报。”
“是!”两人领命。
周祺暗压神色,总觉得这是皇上在向他暗示某种信息,否则只需要直接下旨任命,何须这样大费周章?若是由他前往玉州,定能做出成绩,可现在……却被该死的大婚束缚住。周靖根本是太子一党!
“父皇,儿臣觉得应该再派个王爷一同随行。”周祺突然出言,并说:“据父皇所说,玉州之行暗藏危机,若遇事有个兄弟在身旁商量,不是比大臣更好。”
皇上略一沉吟,道:“也有道理,常言道:兄弟齐心,其力断金。若有你们兄弟齐心合作,再好不过。”
仿佛是顺理成章的事,话音至此,周桓再度起身:“父皇,儿臣愿意随四哥前去。”
皇上将目光在他与周颢之间看了看,最终点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