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倏忽而过,天还未亮,虎贲骑便已无睡意,以秦观为首,十八位悍勇的将士便轻装集结到帐篷以北一里外处,开始了每日的晨练。
人人手中一柄环首刀,扫、劈、拨、削、掠、奈、斩、突,最基本的刀中八法,已不知练了千百万遍,军中传言,一位虎贲骑马上抵得过五位北胡狼骑,马下抵得过五位黑甲军,而黑甲军则号称最强步军,可以一对一敌斗西夷犬戎。
秦观率领部众练了有一个多时辰,直到天光大亮,才领着十七位周身真气沸腾的部下回了湖畔,远远地便瞧见鹿海望早已在帐篷外翘首盼候,朗声问道:“贤弟怎孤身在此等候愚兄,星儿呢?醒了没?”
鹿海望呵呵笑道:“常有琐事挂在心头,哪能安睡?天一亮便醒了,星儿倒是才醒,但是依小妮儿的习惯总是要赖一会儿床才肯起来,海望寻思着左右无事便来瞧瞧秦大哥,远远瞧见秦大哥与众位将军习练环首刀,瞧得入迷了都!”
一位虎贲骑打了个哈哈道:“海兄说得哪里话,这里只有一位将军,那就是咱们的秦头领,虎贲中郎将!”
又一位虎贲骑接口道:“别看咱们将军虎贲中郎将的品衔仅是第五品,但咱们虎贲骑直属于皇帝陛下统领,多少军中大员见到秦将军也要客客气气,多少立军功无数的老兵想要加入虎贲骑而求爷爷告奶奶,海兄你攀上咱们将军这条高枝呀,从今往后那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敢说你一个不……”
秦观猛地沉喝一声,盛怒道:“放肆!贤弟面前说什么胡话,都是自家人吹什么牛!生怕人不知道你是虎贲骑多牛逼是不是?好!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马胜依军规杖责五十。”
那名叫马胜的虎贲骑立马扑通一声双膝跪在雪地上,汗如雨下道:“将军在上,马胜知错再也不敢了!”
秦观道:“你错在哪里!”
马胜道:“枉顾军纪。”
秦观面色铁青,仍是极为不悦。
马胜心知答案肯定不对,继续道:“骄傲自大,胡……胡言乱语?”
秦观仍是一脸怒意。
马胜急得眉头都快挤到了一起,猛瞧见旁观不语的鹿海望,心中咯噔一下犹如醍醐灌顶,说道:“马胜不该说海大哥攀高枝,马胜不该怂恿海大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去欺负人。”
秦观脸色终于缓了下来,道:“我,秦观!十九岁前也是一介布衣,入伍后凭着一身武艺有幸得到尚是太子的皇帝陛下赏识,一步步坐到这虎贲中郎将的位子,但也从来没有骄傲自满过,这位子是皇帝给的,自然也能收回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那你就只能一辈子给人当牛做马,单说贤弟昨日那一手以力止马的功夫,你们谁能做得到?要是你们也能像贤弟一样毫发无伤不退半步的止住奔马,我立马修书一封与皇帝,将这虎贲中郎将的位子让与他坐!”
除去马胜,余下十六位虎贲骑瞬即单膝跪地,齐声道:“属下不敢!”
众虎贲骑又一齐转头看向鹿海望,齐声道:“虎贲骑王山/周辉/吴巍……冯曦诚邀海兄加入虎贲骑,执子之手,与子同袍,一起上阵杀敌!为国建功立业!”
鹿海望”吃了一惊”,往后退了好几步,待看到秦观眼中满意的目光后,这才又走上前一一扶起了单膝跪在雪地上的虎贲骑,最后想要扶起马胜,却听秦观道:“贤弟你莫管马胜,既然他知错那五十杖就免了,不过军令如山且让他跪着吧!”
马胜如蒙大赦,哪里敢说半个不字,秦将军曾三十二杖杖毙过一个强暴妇女的虎贲骑,十七杖打残强取豪夺一位陈氏百姓祖宅的虎贲骑新人。这些都是将军光辉战绩中的九牛一毛,如果今天这五十杖落在自己身上,那《将军杖毙录》上肯定要添上”马胜”两个字。
秦观不再理会马胜,殷切的目光望着鹿海望道:“贤弟可有意愿加入虎贲骑?他日你我兄弟二人一起骑马上阵执矛冲杀,餐胡虏饮犬戎,岂不是大丈夫人生快意事?”
鹿海望低头沉思,突然响起一阵小小的脚步声,原来是小女娃儿鹿天星远远的跑了过来,秦观双眼一亮,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抱起香香软软的小人儿,结结实实地亲了红扑扑的小脸蛋儿一大口,眯眼笑道:“小小星……星星儿……爹爹有没有跟你讲,从今往后我就是小星儿的义父了呀?”
鹿天星咯咯咯笑个不停,说道:“义父的胡子扎人……不准亲小星儿!只准小星儿亲义父!”说罢小嘴在秦观脸颊上亲了一口,没有收住,在秦观脸上留下了一大摊口水。
鹿海望直摇头,板着脸说道:“艾?这孩子……把义父的脸弄脏了吧。”说着伸手就要去抱鹿天星,小女娃儿顽皮的朝着爹爹做了个鬼脸,双臂紧紧搂着秦观脖颈,撒娇道:“不!星儿就要义父抱!”
秦观朗声大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义父起得早整好没有洗脸,小星儿的口水是香的,就当给义父洗脸啦!”
小女娃儿鹿天星嘿嘿笑了起来,又亲了秦观脸颊一口,道:“爹爹有时候凶巴巴的,义父这样最好了!”
秦观道:“你爹爹是个讲礼的人,武艺也好,他要是凶你一定是为小星儿好,小星儿呀现在就像一颗嫩绿的小树苗,既要小心的呵护也要时刻扶直小星儿的根骨,不然小星儿长大了变成了坏人,可要反过来怨怪你爹爹在你小的时候放任不管啦!”
小女娃儿眨巴着灵动的眼珠儿,似懂非懂,咬着手指道:“义父说的话,小星儿好像听明白了,义父是说爹爹管我是怕小星儿长成了一颗歪树是不是?”
秦观赞叹道:“小星儿真聪明!”忍不住又想要去亲鹿天星小脸蛋儿,突然想起小女娃儿说他胡子扎人,于是悻悻然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秦观突然问向鹿天星道:“小星儿有没有见过骑马?”
鹿天星长到六岁,一直随父亲深居在岐王山,哪里见过骑马?骑鹿倒是见过。
“星儿见过爷爷骑鹿,骑马是不是也像骑鹿一样蹦蹦跳跳?”
秦观放声大笑,吩咐部下牵来战马,将小星儿交到鹿海望怀里,翻身跃上马背,双腿夹紧马腹,一抖缰绳,丈高红马已箭射而去。
鹅毛大雪飘落一夜,地上积雪甚厚。马蹄铁却不防滑,疾奔到一里地外突然一个趔趄眼看连人带马就要一起摔倒。
鹿天星在爹爹怀里惊呼道:“啊!义父和马儿要跌跤啦!爹爹快去救义父!”
却见秦观单手按在马背上,一个金钩倒立身子略微向左倾斜半分,已将红马的重心拉了回来,随即重新坐回马背,十七位虎贲骑一阵叫好声。
秦观这套动作不倒立于马背也能做好,但他有心想逗义女开心,另一方面又想在贤弟面前展现自己虎贲骑高超的骑术,故而有心炫技,接下来又使了几个拿手的看家骑术。
果然鹿天星已经惊喜地小嘴圆张,小手拍得通红,仰头向鹿海望期切道:“爹爹,义父好厉害啊!让星儿跟义父学骑马好不好?”
鹿海望宠溺地望着女儿,笑道:“星儿想学呀?女孩儿家学骑马皮肤会长茧子哟~长大了可不漂亮了哟!”
小女娃软软糯糯的啊了一声,十分不舍道:“那星儿不学骑马了。”
鹿海望哈哈一笑,道:“其实爹爹也会,星儿想学,爹爹以后偶尔教一下你过过瘾,不会长茧子的。”
鹿天星黑漆漆的眼珠儿里熄灭的光芒又重新燃了起来,拍着小手雀跃不已,在鹿海望的脸颊上左一口,右一口亲个不停。
正适时,众虎贲骑忽然传来一阵惊咦声,一名叫王山的虎贲骑道:“将军怎纵马往北边去了?!”
鹿海望眺目远看,果见秦观正打马向北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