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钓雪翁任小舟在湖面上飘来泊去,只盘膝坐在船头握着一杆竹制的鱼竿安心垂钓,不一时鱼线大动,不待鱼儿咬牢,那钓雪翁手中鱼线迅猛地往上一提。
“嚯!好家伙,晚饭就吃你了!”
一尾大草鱼神气十足地在小舟上活蹦乱跳,钓雪翁十分欢喜,伸掌在鱼身上轻轻一抚,那大草鱼瞬时不动了,钓雪翁呵呵一笑,将草鱼的两个眼珠子麻溜地抠了下来,竟自塞入口中,嚼也不嚼便生吞入腹。
钓雪翁将草鱼放进鱼篓里,收了鱼竿进到舱内,哼起小曲,那小舟无风自动,悠闲地向岸边缓缓驶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舟中老翁提着鱼篓哼着小曲儿上了岸,从怀中摸出两个干馍馍边走边吃起来。
钓雪翁一路往南走了三个时辰,到天色将晚时分,终于提着鱼篓来到一处山下,沿着小径慢慢向山上行去,自言自语道:“哎呦!梦龙老头儿选得什么个鬼地方?害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每次爬山都累的半死!”
…………
“嘿嘿嘿……阿妹你慢慢走……哥哥我在后头哟……”
钓雪翁正经不了一会儿,路过一处山壁时又唱起了山歌,那草鱼在鱼篓中再度神气十足地活蹦乱跳起来,那山壁颇为平整,留有不少先人字迹。
钓雪翁也在山壁上留过一句,很符合他老光棍的身份:心似荒湖不系舟,身似野岭无根石。
…………
钓雪翁推开石门,回了居处的石屋,架起柴灶烧水,取出刀和砧板,哼着歌儿将草鱼刮鳞破肚掏肠,清洗一番后将鱼两面小火一煎,到草鱼的鱼皮变成金黄色后丢进锅里熬起鱼汤来,直到满室盈香,钓雪翁揭开锅盖撒上佐料,熬好了一锅奶白色的鲜鱼汤。
老光棍有好手艺。
吃饱喝足后,钓雪翁躺在石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心想:“啧啧啧……当初咋就不信‘花有重开时,人无再少年’呢?一眨眼都五六十年消磨了,再住个七八天,老夫就下山到那江湖上走一遭,做个仗剑老年???……老年人咋了??老年人就活该混吃等死,老年人就不能有英雄梦不成?老翁这一手绝技,是该重新到江湖上亮亮了………”
“好叫那御清子葛老道也知晓知晓,天到底有多高。”
……
……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情教这边,小星儿与义父分别后只是难过不舍了一小会儿,便又开开心心地与阿秀姐姐玩在了一起,小孩儿家家这样不挺好,哪有太多离别的愁思。
阿秀这个小魔女陪小公主鹿天星玩了两个时辰,便揪了五次朽翁的胡子,三次石清的鬓发,偷了两次半药三卿的老黄书。
最后半次时是偷到一半被药婆子当场抓住,药三卿举着比“鹤顶红”还要毒一百倍的液态毒药扯着嗓子追着阿秀索命,吓得阿秀也顾不得怀里的小星儿了,果断将鹿天星丢给右护石清后便一路哇哇叫着疯也似的奔逃。
小星儿没了玩伴,石清伯伯又太古板,于是噔噔噔地跑到爹爹身边,像个猴子般爬到了鹿海望这颗大树的肩膀上。
眨着扑闪闪水灵灵的黑眼珠儿,咧着小嘴儿说道:“爹爹,星儿想学武功,星儿要变得和爹爹一样厉害,这样就能保护娘亲和外婆不被坏人欺负啦……”
鹿海望笑望爱女,点头称好,宠爱地望着爱女问道:“星儿!爹爹教你的口诀还记得么?爹爹说你听着啊:
气出丹田,力走八方,七经八脉,先行一小周天,如此再三,百脉诸经,缓行一大周天;后以含阳真气过紫府三入三出,温养至多七弹指,切忌不可贪恋,而后缓过膻中,体内清气上达百汇,浊气下沉涌泉,初时前三重境界习练时有如身在泥丸,中三重境界有如身在九幽地狱,后三重境界方为妙境,第一重妙境名为‘自然清静’,第二重名为‘无喜无笑,无泪无悲’,第三重名为‘断舍离’,功力练到此时已臻入化境,梦龙祖师爷便是此境妙人。
当年梦龙祖师爷第八境的时候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到得最后一境时在江湖上便已是:‘一览众山小,泰山极顶我为峰!’”
鹿天星无比骄傲道:“祖师爷好厉害呀!!!那这门武功叫什么名儿?爹爹你练到第几重啦?”
鹿海望道:“这门内外兼修的功法叫《玄天功》,又叫《九重山周天道功》,爹爹刚刚练到了第八重。”
鹿天星挥舞着小手欢喜道:“唔~星儿要练九重山,星儿要练九重山!”
鹿海望爱怜地抚摸着爱女的小脸蛋,有些话他没有细说,这玄天功分为九重,恰分为三个阶段,修炼前三重时叫“易筋换骨”,第四重至第六重叫“脱胎”,第七重至第九重叫“了凡”,自梦龙祖师爷传下玄天功,修炼者少说也有数十位,多半练至第六重玄天功时便不堪忍受那剥皮洗髓般的“脱胎”之苦,而选择放弃,更有甚者第三重境界时便难以挨过“易筋”大关从而功亏一篑,直叫人扼腕叹息。
有句老话言,女娃儿水做的豆腐般娇嫩,骑马儿怕颠坏了屁股蛋儿,学武艺怕手上长茧,鹿海望却不这样认为,古有木兰从军,巾帼何必让须眉,小星儿未必练不成九重山。
鹿天星仰着脖子看着爹爹,奶声奶气道:“爹爹你放心,星儿一定会练到最厉害的那个镜界的。”
鹿海望心中甚喜,却不曾注意到朽翁身旁的一位长老眉头暗皱,脸色很是不好看,这位长老年纪约在四十左右,鹰钩鼻薄嘴唇,中等身材,叫做蔡佑熊,手里牵着一位九岁的男童,那男童是蔡佑熊的独子,名唤蔡姬儿,姬发的姬。
鹿天星有时候也和蔡姬儿一块儿调皮捣蛋,唤他一声“姬哥哥”,阿秀姑娘可就没这么好了,当着蔡佑熊的面直接把蔡姬儿故意叫成菜鸡儿,而蔡佑熊之所以没有让小魔女阿秀当场去世,是因为阿秀姑娘的爹便是岐王山大战时战死的左护法龚鸿。
龚左护护犊子那可是出了名的,他龚鸿在教中也属是鼎鼎有名的混世魔头,人称龚魔护,或魔龚鸿,才养出阿秀这样一个无法无天的小魔头。
别说蔡姬儿,若不是亲爹在上头压着,估计鹿宗主的羊油灯她都敢扯下灯芯来编麻花辫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