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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斯人独憔悴

星期日下午,很多人没来得及吃晚饭,匆匆忙忙赶到会议室。每周日5:10开始开例会,

照例有几道程序:个人分享、工作安排、校长点评讲话、班主任会议,有时视情况而定还有生日祝福。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有时还会占用晚自习时间。

大会上分享的当然是正能量励志的东西,是一篇题为《余生很苦,请与甜的人在一起》的文章。

锦秀自问是生性乐观的马大哈,不大爱管工作之外的事,有几个老朋友,也是君子之交处之如水,和“甜”似乎难以沾边。再说,四十好几的大妈了,乐观是乐观,说雄心壮志已显矫情,脚踏实地干良心活,清淡为宜。

幽默感十足的体育老师今天的新闻分享不像平时那样嘻哈,原来今天是县运会结束的日子,鲲鹏学校获得了第一名。一阵阵掌声过后,老师提出了有一所学校的学生赛前故意挑衅激怒我校队员的事情,学生与学生之间差点发生矛盾,被我方老师制止了,毕竟在赛场上靠的是实力说话,腿比嘴更靠谱。

边听会议做记录,边忙着把老师的《写字》作业写完了,又偷偷批改了几本作文,还真有点成功开小差的成就感。

领导几番表扬批评后安排了下周工作,锦秀着重在笔记本上记得下这几点:全校常规作业教案大检查、月考、与别校语文素养比赛考试、安排学生带零食去特教学校、“身边的好人好事”讲故事比赛、学生打餐安排,等等。

等会议开完,还有十几分钟,也该进教室守晚自习了,几乎所有班主任都自觉进了教室。一站上小学五年级的讲台,维持秩序、清查人数、检查卫生、检查作业、讲解难题,至于晚餐,哪有空惦记!

今晚有八九位寄宿全托生没有返校,但有十来位通校生来了。由于平时是所有学生都来参加晚自习的,为了杜绝安全事故的发生,锦秀在班级扣扣群里通报了来上课和缺席的名单。

那位拥有一双炫酷球鞋的超级顽皮小胖子的座位空着,一问同宿舍的孩子说人来了,正在传达室打电话给他姑姑呢!少不得问问情况,原来是把运动鞋脱在宿舍门口,穿拖鞋在里面洗澡,出来时运动鞋就不翼而飞了。

这么离奇的事件锦秀也不觉得太怪异,估计是哪个浑小子的恶作剧。炫酷小子身边招引的岂能是老实人。明天生活老师应该可以从监控上弄明白了。

派个学生去把他请回教室,半个小时快过去了。

本来想给学生们自学或阅读,可是做完作业的部分同学安静不下来,隔壁又传来老师抑扬顿挫的讲课声,实在如雷贯耳,他们利用晚自习上课,锦秀又怎能安心自习,搞不好还要被领导视为不上进、不作为,要同学们放下手中课外书,他们再恋恋不舍也顾不得了,讲解起习题来。

八点多送学生回到宿舍,通校生也由家长接走了,锦秀回到教师宿舍,年迈的妈妈还在坐着等她,竟然也没有吃晚饭,锦秀气急的责备妈妈怎么不先吃,锦秀当然知道妈妈对她的关心,也没空理会。对家人,老师们常常是比较任性的,亲人是他们宣泄情绪的对象,亲人习惯了,也不计较。

边喝粥边梳理明天的工作,红领巾校牌的补办、优秀小组的奖励、运动会奖品的发放、还有几个同学购买校服,还有一位转寄宿学生的学费问题需要协调,还有教学进度已经滞后,明天还有公开课要听……

终于静下来了,晚睡已经不可避免,锦秀舍不得舍弃这份宁静去睡觉。

夜已经很深了,轻轻地从走廊上穿过,透过窗玻璃,锦秀发现南栋教学楼顶上的月亮比昨天又圆了一些,哦,十五临近了。总算还能看到月亮,她舒了一口气,这段时间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花树小鸟、清风明月都已没空想起,周围是钢筋水泥的世界,还有疲于奔命的工作,心中不禁产生疑惑,这种生活的意义在哪里?

或许是在每年教师节收到的电话、短信、问候中吧,桌上还有几束现在班上女同学亲手制作的小花,每朵花的顶端都有一颗小星星在发亮,记得以前最喜欢的一首歌是陈百强唱的《摘星》,现在已想不起它的完整的韵律来了。

箱子里躺着不少珍藏的卡片、还有一个贝壳手链,那是一个内向的说话细声细气的小姑娘特意为锦秀做的。

电脑里存着很多好幼稚的诗,曾经一位六年级男生把红橙黄绿青蓝紫挨个写了过遍,这一系列的诗当然是语文老师锦秀引导的结果。这孩子今年高考没达到预期,选择复读。托来看老师的同学给带来一杯热茶,大孩子,老师始终认为你拥有成功的天然潜质,因为你运动会跑道上孤独执着的背影,深深印在老师的心上,那时你才九岁。

同学们还记得锦秀,包括一些很久不知消息的同学,小姑娘们还保留老师的电话,稚气的声音让人心疼。有一段时间,一个读大学的女生,每到天气变化都要提醒锦秀加衣服;节日里的问候“恩师”,这一切让她感到很幸福。

看到月亮想起星星是多么自然的事啊,现在是23:48分,深夜是属于一个人的真正的内心的,每一个曾经让锦秀操过心牵挂过的学生,都在她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就算时间久了,叫不上名字,孩子们的相貌变化,从稚气未脱到青春年少,那份记忆在她心中依然还是美好而温暖的。

在锦秀的单调刻板的生活的天空里,孩子们就是那些灵动闪烁的星星,有时很亮,有时调皮地眨眼,有时暂时隐身,但她明白,不管人生境遇如何,记忆轨迹依旧,美好牵挂将永远存在!

老班,是很亲切的称呼,是信任,也是依恋。记得以前在办公室闲谈时,锦秀得意地说起C2班,一位同事无意中脱口而出:“亲,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锦秀竟英雄气短,黯然神伤,良久无语。

她想起了心中偷偷对锦书的承诺,想起十几年前在北师附中校园的静谧中生长的红色的小萝卜、白菜、吊在架子上的嫩嫩绿绿的精巧的小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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