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羊角峰大峡谷,前面地势豁然平坦,是一马平川的大草原。铁羽大营一堵铜墙铁壁,迎面堵住峡谷出口,营墙后面旌旗林立号令森严。
“咻~咻!”一排鸣镝哨箭,猝不及防射了过来。
铁羽大营辕门前面,有巨斧甲兵站岗放哨,看见黑色磐羊战车闹轰轰闯营,抬手射来了吓阻响箭。花六有些得意忘形,冷不防差点儿血溅当场,吓得紧急刹车举手求饶。巨斧哨卫火气不减,上前揪下铁皮少年,抡起明晃晃巨斧,作势就要执行军法。
“别杀我们,送鸡毛信!”
四个泥族少年急忙下车求情,好在他们头上,三根红色鸡毛格外醒目,大将军特别吩咐过,辕门哨卫不敢压下。他们转身狠踹几脚,才饶过花六小命。
当了一路免费车夫,还要承人救命之情,花六心中有些气闷。因擅闯辕门,磐羊战车被没收了,扔给后营运粮队,他更加气憋。进到中军大营,只有普通小兵接信,他心目中重要的军情,寥寥几句就打发了,没有一点功劳苦劳,简直要气死。只能羡慕看着,捎脚的鸡毛泥族孩子,飞上枝头成凤凰。
四位飒爽小信使,昂首挺胸精神抖擞,大步走进中军金披大帐,受到狼灭大将军亲切接见,授予了“英雄鸡毛信”崇高荣誉。还能留在中军金帐,吃了一顿豪华午宴,有机会向一圈的五营银甲主将,从头到尾详细报告,鸡毛哨墩壮烈战事。尤其黑风祭坛恐怖威力,翻来覆去讲了几遍。
小十三终于抓住机会,把父亲英勇献祭泥魂,舍身救助泥族遗孤英雄事迹,报告了铁羽大营将军们。听到他们由衷赞叹声,感到特别骄傲和自豪。
小阿九最为感慨,明月佛陀大慈大悲,将军们却说是“度狼”?
小细妹想起妈妈,禁不住泪如雨下。她梨花带雨苦苦哀求大将军,派出铁军把万恶风狼杀个干净,为亲人们报仇雪恨。
夏七详细描述风狼兽潮移动路线,从东方戈壁荒原涌来,碾碎鸡毛哨墩后,转而向北沿五里河溯流而上。泥心宫叔估算过了,兽潮有灰背风狼数量十万,白毛狼巫约有百匹,夜月恐狼三十多只。听到这些详细军情数据,高级将领们非常兴奋,找来沙盘推演不停。
泥心宫叔还想补充,恐怖黑风祭坛不像外观那么石沉。还有笨重石轮战车,对上黑鬃巨狼,战损比高达一比一。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鸡毛哨墩只有一辆老爷战车,深陷狼潮独木难支,战斗力不好低估。
午餐过后,狼灭大将军以长辈身份,按照鸡毛泥族传统举办成人仪式。三个孩子正式束起头发,露出明净前额,取名为夏九、夏十三、夏月妹,写进棕黑色兽皮祖谱里。将来一起留在大营,一起杀狼复仇。
四个泥族少年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出了金披大帐,发现铁皮花六独自蹲在中营外面发呆,无人理睬没有饭吃。夏月妹眨了眨水灵灵眼睛,掏出四块酥皮糖饼,暗中咽下一丝口水,略有不舍递了过去:“花六哥,吃点心么,可甜了。”
“没了磐羊战车,我不想回家。”花六饿极了,一把抢过月妹的糖饼,张开大嘴囫囵吞下:“这么一点儿,不够塞牙缝。”
“一起来后营吧。还能经常看到,你的磐羊战车。”夏七揉了揉粗大眉骨,感觉这事很棘手。孩子们人小言微,只有花三哥出面,才能要回磐羊战车。
金帐传令兵又高又瘦,头盔插了一杆金色小令旗,带着五个孩子径直进了后营。他转角看见一个瞌睡老头,满身沧桑满脸年轮,抱了一杆旱烟袋蹲在屋头晒太阳,就过去大喝一声喊醒了:“嘿!屎老头,看好五只小鸡仔。”
“诺!我不养鸡…吭咳,毛孩子呀。”屎老头睡意朦胧蓦然被惊醒,慌忙起身捶胸接令,转头才发现是五个孩子。
“屎爷爷好!”孩子们讲礼貌,一起弯腰施礼。
“他是取笑我管屎…吭咳,叫木爷爷。”老木头接下军令,转身抄起旱烟袋,领回到一处破敝院落,嘴里唠叨一些规矩:“不许说话不许笑。早晚两顿饭,管吃不管饱。”
“好臭啊!”
刚进院子,强烈臭味扑面而来,夏月妹猛然捂住鼻子。院里堆满大粪,随地是黄白便溺,破旧茅房后面更是堆起一座巨大屎山,绿头苍蝇在嗡嗡乱飞。
“我的战车,在哪里呢!”花六没心没肺,对臭味毫无感觉。他攀上茅房四处张望,终于找到了,扔在隔壁运粮车队,黑色涂装的磐羊战车。
“花六下来!你和夏九、十三,去翻晒一些干草。月妹打回清水,我们一起动手,收拾一间干净住处。”夏七招呼小伙伴,要正确面对现实,改变不了环境,就来改变自己。
挑了一间向阳草棚,先把四梁八柱撑稳,再铺上晒透干草,打起帘子隔开男女,就安顿好了安乐小窝。最后找了一根毛竹,削出五节竹筒,美美喝一口甘甜井水,还是平安生活好啊。
“木爷爷,我们铁羽大营,有多少人啊?”
歇息一会,夏七就带上月妹,去找老木头聊天熟悉大营情况。臭老头就着姑娘小手,喝一口清冽井水,胡子一抖精神大好,东扯西聊说了开去。
铁羽大营有一万多人,分做五营。前营巨斧开山军,右营黑熊战车军,左营火鸦神剑军,后营百胜勇士军,中营金帐大将军。后营人数最多,超过五千人哩。
“您老是百胜勇士?”夏月妹水灵灵大眼睛里,冒出崇拜的小星星。
“老汉我从军四十年,八十斤巨斧手里掂,杀得风狼屁滚尿流,巨狼也能一斧两断!”老木头吹牛满天飞,手舞足蹈不瞌睡了。
“百剩…运屎吧?”
泥心宫叔瞄了一眼屋后恶臭屎山,明白后营定位就是仆役杂兵。前营巨斧甲兵、右营战车铁皮人,今天都见过,只有火鸦左营最神秘。
“木爷爷英勇无敌,火鸦神兵更厉害吧?”夏七摸着粗大眉骨,故意挑拨一句,把话题转移到了火鸦左营。
“屁个神兵,瘦得像一根麻杆!”老木头吹嘘自己好汉当年勇,对其他人不屑一顾:“每次冲锋就拉稀,只会躲在后面吆喝乱喊。”
“火神术好学吗?”
“啥神术啊,憋死人不偿命…咦,莫非你小子,想要登天梯?”
孩子们都围拢过来,对百胜老英雄满怀敬佩,蓦然听到天梯感觉很稀奇:“天梯是啥?”
“炼成火神剑,小兵升将军,有如一步登天,就是登天梯喽。”
夏月妹眼睛弯成了小月牙,憧憬以后是女将军了:“我要登天梯!”
铁皮花六念念不忘自家磐羊战车:“我还是喜欢,无敌战车碾压一切。”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夏十三抱紧怀里红色战弓,父亲永远是他榜样。
小胖夏九脑筋一动,起身上前挤开月妹,狗腿子般捧起烟锅,填满焦黄烟丝双手呈上,口里极力夸赞道:“我们能有今天幸福生活,是木爷爷老英雄们,一斧头一斧头砍出来的!这份恩情比山高比海深,你们都当英雄了,谁来伺候木爷爷?”
“吭咳!”老木头吸一口旱烟,咳一口粗痰,感觉膝下有了孙子伺候,心情格外爽快。他美滋滋点着烟锅,大言不惭道:“老汉戍边四十年,谁人不识我金面,大将军都有三分交情哩!今后教你们几手,当英雄小菜一碟。”
“夏九陪好木爷爷,我们都忙起来吧。”宫叔心中一乐,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赶紧动员夏七做好事,五讲四美三热爱。
老木头破旧营房,很多年没打扫了,屋里门外堆满垃圾,飘散腌臜气味。一柄沉重生铁战斧,竖在屋角锈迹斑斑,床上破旧被褥污得黝黑发亮。月妹憋住一口气,捏了黑臭篾枕要去刷洗,却被老头抢回去垫到腰后:“别动我枕头!”
“木爷爷,让他们都刷洗了。孝敬老人,是我们泥族传统美德。”
“不是…”
“您老不用多心,我们都还小,学啥都好。”
“好吧,先教你们吃饭。”
夕阳西下炊烟袅袅,老木头领了五个孙子,开教大营第一课,去大灶吃饭。孙子们围着大灶师傅叔叔伯伯叫下来,欢天喜地领到足份口粮,要不然小孩只给半份。
一张霉黑面饼,一勺烂煮菜粥,乡下孩子不挑食,狼吞虎咽全部吃光。花六铁皮肚子腹内空空,吃饭囫囵吞下,还要再抢月妹的大饼,惹得她很不开心,直嚷嚷白眼狼。
宫叔观察大灶周围,粗壮泥人、干瘦木人、空心铁皮人混在一起,老弱病残居多“百剩”名副其实。只有隔壁运粮队,是五百条精壮汉子,面目黝黑浑身腱子肉,吃饭像是在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