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白,天色尚有一丝朦胧。
素日里死寂的街巷今日却出奇的嘈杂起来,人群将小巷围堵得水泄不通。
“让让,来,让一让!”
一身戎装的军官挤进了人群中。
“沈少帅。”一名小警察毕恭毕敬地迎了上来。
“出什么事了?”沈书彦一脸阴鸷地一边问到,一边打了个哈欠,大早的扰他的美梦,这帮人简直是活腻味了。
小警察眼见着沈书彦脸色难看,心里头直打鼓,生怕哪一句话头不对惹了这位活阎王,但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到:“昨儿夜里死了个人,今儿一早更夫发现的。”
“嗯?”沈书彦眉头一挑,脸色也愈发难看几分,吓得小警察狠狠咽了一口口水,耷拉着脑袋,不敢去看对方。。
“死的是什么人?”副官秦珏见势头不对,赶紧插了话。一边问一边向摆放尸体的位置靠近。
隔远了还不警觉,一凑近才发现,一股子刺鼻的尸臭味萦绕在周身,秦珏不适地微微掩了掩口鼻。
见秦珏靠近尸体,沈书彦不屑地冷嗤一声,却在迟疑片刻后也跟了上去,那刺鼻的腐臭味就连久经沙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都有些不适应。
小警察随后跟了上来,不敢有丝毫懈怠地继续答到:“死的是城北的张屠户。”
沈书彦眉头不自觉地皱得更深,死个屠户这种事都要惊动他,他们当他沈书彦闲得慌是吧!他还未开口,跟在他身旁秦珏便抢先厉声道:“你们警察局办事越来越没分寸,死个人这种小事都要来劳烦少帅,我看你们是嫌活的太长了!”
那小警察脸色瞬间一变,神色为难地吞吞吐吐道:“秦……秦副官教训的是,若不是事情特殊,就算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我们也不敢惊动少帅啊!”
“说说怎么回事?”秦珏面色严肃异常,打从一来他就觉得不大对劲。人是昨天夜里死的,可这尸臭太不寻常。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简单。
“死……死者张屠户的心……脏不见了!”
秦珏的眉头皱得越发深,什么人如此歹毒,杀人也就罢了,竟还挖心?
他走到尸体旁边,俯身半蹲下掀开遮盖尸体的草席,那一瞬间,就连他这个久经沙场的人都有些反胃。
张屠户的胸腔被人贯穿,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原本应该在里面的那颗心竟不翼而飞了。
污血染透了张屠户的大半个身子,他的眼珠已经跳出眼眶,血淋淋地耷拉着,随时都有可能滚落下来。五官已经有些扭曲,像是死前见到了惊悚骇人的东西一样。一股恶臭夹杂着丝丝酒气,一阵一阵地从那血窟窿里传出来,刺激着所有人的鼻腔。
秦珏简单查探了一番,起身问那小警察:“现场可有什么发现?”
听到秦珏的问话,那小警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招手命人拿来了一样东西。
那是类似吊坠的物件,四四方方的,一看就是上好的檀木所制,雕刻着诡异的镂空花纹,中间镶嵌的是一颗可活动的心形血红珠子。
整个物件用一根红色绸线吊起,末端连了两颗五彩的小铃铛。
秦珏接过物件,仔细打量了一番后,将其递给了沈书彦。
沈书彦接过吊坠,眸光逐渐变得深邃起来,手指慢慢合拢,紧紧将其攥在手心,冷声问到:“东西哪儿来的?”
“张屠户身上发现的。”
这时有眼尖的围观百姓喊了一声:“那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
秦珏将目光投了过去,只见那人略微思考了片刻,立马拍腿道:“那不就是殊途茶舍的东西嘛!”
“你别说,还真有些许个像呢!听闻要喝他家的酒,得有那东西为凭证才行。”
“可不,昨儿这张屠户就去殊途茶舍讨酒喝了,还砸咯好些东西。”
“我可亲耳听茶舍老板说了,要喝他家的酒,得拿心来换,莫不是这人是……”
“嘘!别瞎说,小心惹祸上身。”旁边的人赶紧拉住了他,一时间周遭看热闹的百姓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没人再敢多说一个字。
一边是权倾永宁的魔鬼少帅,一边是神秘莫测的茶舍老板,这无论哪一方,都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得罪不起的。
沈书彦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嘴角微勾。
这殊途茶舍他倒听闻过,坊间传的神乎其神,似乎那茶舍的老板也有些来头。前些日子他听闻永宁来了这么个角色,让手下上门拜访,竟吃了闭门羹。
殊途茶舍的老板架子大得很,连他沈书彦的面子可都是不给。为此,他可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如今正愁逮不着对方的把柄呢,碰巧今儿便出了这事,他不借此机会杀杀对方的威风,他沈少帅日后在这永宁县城还怎么混,岂不是人人都可以不给他沈书彦面子了。
今日听这些人这么议论,他倒对殊途茶舍的兴趣越发浓了。
沈书彦将吊坠收进上衣口袋,星眸一沉,开口下令道:“去殊途茶舍!”
青烟缭绕着整个屋子,屋子里的陈设简单,朦朦胧胧中依稀可见胭脂色的薄纱遮挡住了整个屋子里一张最显眼的精致雕花大床。
床上躺着的人儿从锦缎的被子里只露出了一颗脑袋,双目微合,呼吸匀称,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那三千墨发散成了一朵如开在地狱的莲花一般。
夜澜笙正沉浸在那个冗长的梦里。
一个大雨滂沱的夜里,一辆汽车行驶在无边的黑暗中,车上出了司机之外,后座坐着三个打扮怪异的女子,她们的嘴唇在动,互相交谈着,奇怪的是四周一片死寂,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
夜澜笙的目光始终定格在其中一个姑娘的背影,对方身上对她而言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对着对方喊了好几声,没人理她。
似乎她们都互相听不见对方说话。
汽车在不停地向前行驶,似乎到不了尽头一般,迷失在一片黑暗之中。一道电光闪过,夜澜笙看到前面开车的人头和身体已经分了家,头骨碌碌滚到了旁边的副驾驶上。而后座的三人还在淡定地聊着天,夜澜笙想提醒她们,却是徒劳。
这样的梦,她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每一次她都想看清楚那个女孩的长相,却根本无法做到,只能看着那背影,越发滋生楚更多的熟悉感。
正当汽车的车灯突然熄灭之时,屋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先生!先生,您起了吗?出事了!”
是十三余的声音。
一张俏脸气得通红。好不好的突然闯进来一群军官,非说她家先生杀了人。这简直是在开天大的玩笑,先生那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如果先生会杀人的话,那她十三余还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魔呢!
十三余这样想。
夜澜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悠悠开口,却分明是个男子的声音问到:“出什么事了?”
“外面来了好多军官,说要见您。”
夜澜笙的眸子微眯,大概猜到了来者是谁,漫不经心地回到:“你去告诉他们,上次话就已经说清楚了,就算是他沈少帅来了,也不见。”
“可是……”
“就这么去回话吧。”
“先生,这次不是……”
夜澜笙皱眉,不耐烦地打断道:“就按我说的去做。”于是翻了个身继续睡,那个梦还没结束呢,她想知道车灯为什么突然灭了,车上的人和她到底有什么关系。
十三余闻言,无奈地摇摇头,只得按照先生说的去做。
大堂之上,沈书彦听完十三余的回话后脸色堪比黑炭,怒气冲冲地拍桌而起,喝到:“他白茗真给自己长脸了啊,本少帅在此,还要三推四请,难不成还要本少帅亲自‘请’他?”
沈书彦将请字咬得极重,其余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
十三余看着怒气冲冲的沈少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先生的脾气她素来知道,不想做的事,谁也强求不了,可这沈少帅偏又是得罪不起的人。
“来人!”沈书彦喝了一声,接着命令到:“去,给我将白老板‘请’下来!”
副官秦珏应了一声,带上两人便准备上楼。
“沈少帅,这……只怕……若先生怪罪下来……”十三余拦在了楼梯口,却被沈书彦一记凌厉的目光瞪得后背生凉,乖乖退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