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斯威特,出生于灵诡新历02年2月14日4点05分。
父亲是东12区一家金属加工厂的机械维修工,母亲是仓库管理员,有一个比我大了一岁的哥哥。
但他是个笨蛋。
我记事很早,我刚学会爬的时候经常看到哥哥拿着拨浪鼓逗我,有次敲到了自己的鼻子哭的快喘不过气,母亲过来的时候说我笑得像个小糖果,于是给我起名斯威特。
哥哥叫杰克,在他的记忆里类似于陈杰王强一样普通。
从小父亲教育我: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说的不要说,这是规则。
最后四个字刻在了我记忆最深处。
父亲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有过克制的大笑、压抑的愤怒、无言的沉默,最后一次是我当初无法形容的悲哀。
现在或许懂了,这叫无能为力。
加工厂的主人是个有名的商人,所有人都说商人是个大好人,我也曾经这么以为,因为商人给我送过玩具,是个小巧的钟,着力的三个脚依次摁下可以打开一个暗格,我喜欢往里面塞纸条。
有过自己想要的生日礼物,有过吐槽哥哥的话,有过对名字的不满意。
很多很多。
直到我4岁那年冬天,厂里发生爆炸,死了很多人,商人说是因为检修疏漏,其他人都说要把父亲送进机构,商人没有同意顺机械本身也旧了,自己也有错,给了遇难家庭安抚金,整个金属加工厂也被悄然换做食品加工,父亲和母亲成了最底层的工人。
父母回家后关上了门,哥哥正拿着识字卡一字一句教着我。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第二天哥哥带我出去玩的时候被大我们好几岁的男孩儿带进了一间破屋子,我和哥哥被锁在了里面,外面的人一边笑着一边朝大门丢着没人要的报纸和零碎的破衣服:“你爸爸烧死了我爸爸,我就烧死你。”
火逐渐变大了,浓烟顺着破旧的门的门缝滚了进来,呛得我直咳嗽,我哭着,很害怕,哥哥却牵着我的手,一边死命拍着撞着门一边沙哑着对我说:“弟弟别怕,我带你出去!”
当父母赶到的时候哥哥已经被烧的面目狰狞,他蜷缩在雪地上,脖子已经被烧焦,只因为围着我心血来潮和母亲学着织的围巾舍不得摘。
那是我第一次送给他的礼物,手艺很差,线也是用的最便宜的那种,甚至有的地方没织紧还有这小洞,但他很喜欢,只要下雪就会围上。
父亲只是沉默的抱着他回家,没有去找那个小孩儿,没有大声嚷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晚上悄悄带着我到郊外树林埋下哥哥,跪着牵着我的手,泣不成声,零碎的对我说着:“这...是规则。”
回家后我就发烧了,烧了整整一天一夜,迷茫中我脑海里出现了一束光,下意识抓住后看到了他——张之却。
黑发黑眸,满身泥泞,目光坚毅而不屈,嘴里嘟囔着:“弟弟。”
我看向他身后的场景,和我这里不同,那边的高楼大厦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瞬间经过的就多过我一生所见过的人,讲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我将身体和名字给了他,悄悄的藏下他所带来的宝物。
第二天,我看着他睁眼,有些迷茫,叫我的父母爸爸妈妈,问了一句:“弟弟呢?”
父亲和母亲背过身,颤抖着悄声说些什么,最后父亲对他说:“弟弟生病了,你和他昨天在雪地里滚了一圈,都发烧了,你也快休息,我和你母亲去看着弟弟。”
他很听话的睡着了,父母看着他熟睡,靠着门瘫了下去,我总觉得有些不忍,睁开眼,问着父母:“哥哥呢?”
我选择了欺骗父母。
而父母则以为在欺骗我,告诉他弟弟患了自闭症,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不能随便的进门,弟弟会害怕,他每天都要和弟弟说话,总有一天弟弟会自己打开门的。
我的所有东西都被锁进了房间,也包括那个藏有我许多秘密的闹钟。
他就这么信了,并且从未打开过那扇门,我总觉得他也是个笨蛋。
我藏在角落,看着一个婴儿呱呱坠地,被丢到了写着我看不懂的文字的地方,里面有些很多小孩儿,仅有着两三个大人照看,我跟着他的视角认识着这个世界,学会了他的语言和文字,也知道了这个地方叫孤儿院,是所有没有父母的孩子所待的地方。
他很喜欢听故事,孤儿院里所有的童话书都被他翻遍了,不认识的字就问阿姨,阿姨都被他问烦了,他六岁的时候被一个60的奶奶领养,奶奶家里有一个两岁的孩子,是奶奶的孙子,孩子的父亲空难,也没了其他的亲人,奶奶怕自己照看不过来,就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看着还算乖巧的他。
奶奶62岁的时候癌症去世,对他并没有多少照顾,无可奈何之下也只是通过律师定下了财产,继承者是他。
我看着他带着那个孩子一起上学、一起睡觉、一起洗澡,我知道他已经把那个孩子当做了他生命的一部分,或许是因为他看过的那句话:长兄如父。
我看到后来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写上了日记,但并不打算告诉他。
他也只是旁敲着问了两句,给他讲着初恋那些小事儿,却什么都不问。
也是在我一层一层剥开了曾经属于他的宝物之后,我才明白为什么他从不主动打开那扇门:这或许被叫做尊重。
当主人不接受打扰时,擅自闯入是很不礼貌的。
父母去世的很突然,连骨灰都是商人派人送来的,说是不小心出了车祸,已经不成人样。
他什么也没问,生活仿佛维持原样,只是原本当着他的面送进房间的一日三餐变成了他每天做好耐放的食物搁在门口,而我则每天趁着他午休还有深夜起来将食物收走。
当然,饭菜都很中式。
他始终不开门,我就逐渐自己学会了怎么料理食物,第一次将煎好的鸡蛋留给他一个过后,他就开始往冰箱里塞满了东西。
当时我无法理解这些到底是怎样才能刻进一个人的骨子里,逐渐的,我仿佛懂了。
我打开的不仅仅是他世界的一角,还有那传承数千年的文明。
再后来我有些沉迷进去了,那时候他七岁,做着发传单的零工,有时候因为老板要求离家太远两三天不回就跟着老板住在外面,这个时间周期很稳定。
因为他的早饭都会跟着老板一起吃,我就会趁着他回家睡着的时候将冰箱里储备的快放坏的食物收拾出去。
一直持续到现在。
当我9岁的时候他去测灵了,回来很兴奋的告诉我他要拯救世界。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回忆起的东西越来越多,他知道了他的本名、他来自于哪儿、他把他来到这儿叫做穿越、他把灵称作超能力把诡叫做心魔,他回想起什么都会透过那扇‘门’告诉我。
我逐渐开始和他用纸条沟通,他并不知道我对汉字比对这个世界的文字更熟悉。
到最后唯一还想不起的是他的弟弟。
我将记忆翻到了最后,他是一名记者,很底层的那种,喜欢意气用事,只要知道了就什么事情都往外发。
做了好几年也没出头,拿着保底工资,亏得他到最后也没什么名气,影响力也只有那么一点儿。
我每次看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都想抽他两巴掌叫他清醒一点,即使他并没有做错。
那个孩子也成人了,在山区支教。
他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等着他的弟弟上完课找到有信号的地方和他视屏通话,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你看,这是我拉扯大的!”
我知道,他其实很聪明,但自从孩子小时候问他为什么他能得第一自己不能过后他学会了藏拙。
我就看着他从第一名瞬间掉到了二十多,最后他考了个大专毕业,孩子重本却选择去了支教。
他选择做记者也只是为了帮他更清晰的看这个世界。
他遇到怒诡那天经过的那条巷道我其实知道,那是一条被诡占占领的路,藏在每个人的回家路上,我隐约听到过他们的声音,或许我的本质逐渐和他们一样了。
那天他提着蛋糕,始终记着要和我一起过生日,我很想给他写下些什么,但最后只是从房间里翻出那个小巧的闹钟,晾好衣服收拾好东西,顺便下楼丢了好些快放坏的食物。
伊娜奶奶在我路过的时候拿着拐杖敲了下窗户,我下意识喊了她一声,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我也变成了他。
后来我得知了父母去世的真相,给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藏进了闹钟里,仿佛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他再次遇到那条巷道,听到的声音其实是他自己。
那天那孩子所在的山区暴雨,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他很担心,焦急的等了半个钟头后开车往山区驶去。
等到了那边才知道学校已经泥石流压垮大半,大多数学生已经被转移到了半山腰,赶来的家长只有那么一两个,都紧抱着自己的孩子不好撒手,旁边一群围成一圈的学生告诉他老是还在救一个小女孩儿。
他回去从车后备箱掏出一把绳子就往学校方向奔去。
远远的就看着那孩子手里抱着一个学生,脚步蹒跚踩在泥泞里,浑浊的泥水很快漫过孩子的膝盖。
他将绳子一头绑在山腰一颗老黄桷树上扎紧,三步做两步往孩子那儿奔去,用绳子将学生的腰和孩子的背飞快饶了几圈,最后绕上孩子双肩打了一个死结,推举着他们往前走。
雨很大,孩子在跟他说着什么,他嘴里只喊着:“别说话,往上走。”
我看到水涨得很快,已经漫过那孩子的胸口,他比孩子高一个头,蹲下身把孩子往上抬了抬,后续到的家长也开始拉着绳子。
只是就快到案上的时候上方顺着洪流飘下来一颗树,他奋力把孩子往前一举,自己却被树根狠狠地撞了一下,最后只来得及抱紧树干,撕心裂肺的喘息着、咳嗽着,嘴角浸出了血。
村民割断了他们身上缠着的绳子,孩子朝他后叫喊着什么,被人强行往山上拉着走了,他听不清,只挥了挥手。
我也听不清,就这么跟着他的视线沉了下去。
我观赏完原本属于他的宝物,就知道我该把宝物还给他了。
不告而取是为偷,我开始忐忑他是否会原谅我。
我不知道我留下的东西他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不知不觉中早已把他当做是我的哥哥——他推向那孩子的一刹那,与我哥哥发现自己身上着火立马推开我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先是担心,而后放松。
我至今都记得我哥哥当时给我说的那句话。
“弟弟,别过来,烫。”
我想,是时候把宝物还给他了,毕竟我已经偷偷拿来好几年。
留给他的小秘密我也悄悄练习了很久,宛如他当年写过的笔迹一样。
“我爱你,就像爱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