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本想调大军压阵,为鲁肃商谈助威。鲁肃目光决绝,辞谢道:“今日局势,都是微臣不听周都督之言所致。刘备有负于孙家,关羽他又敢拿我如何?此行,一人一刀足矣。”于是,鲁肃便只身赴会,在商谈期间,鲁肃仗着一身英豪胆气,大声斥责刘备行为:“当年,你们打了败仗,身无立锥之地。我主孙权怜惜你们,借给你们土地。如今,你们已经得到益州,却一分土地、半个城池也不打算奉还,还出言讥讽!如此卑鄙,真是世所罕有!”
关羽自恃战绩辉煌,向来瞧不起出身微末的孙家,可他尤其佩服英雄豪杰,心中对鲁肃的行为言行大加赞赏。但各为其主,关羽不好表露,轻抚长须,不停争辩:“赤壁一战,我主刘备披肝沥胆、奔走前后;也派我于江陵一战相助周瑜,击退曹操。如此,岂可以说没有资格分得土地……”
鲁肃再也听不下去,朗声冷笑,握剑起身:“你们已经占尽益州,又打算兼并荆州,不还土地,还出言轻视我主!这样地痞无赖的行为,如何能统治一方?我听说,‘贪而弃义,必生祸患’。关将军身负守土重则,却不明白这个道理,反而恃强凌弱。你们这样不顾道义,将来若遇危难,又有谁敢予以援手?”
关羽一方哑口无言。
鲁肃长叹一口气,放了紧握剑柄的手:“如今,我主愿意只取长沙、桂阳,奉还零陵,以续两家之好。如若不答应,死战就在眉间,我必为孙家先锋,与关将军一决高下!”
……此时,刘备已派五万兵卒前来相助,闻曹操大军出动,有进取汉中、攻益州的意图;又见孙权的援军源源不断,真像是有决一死战之意!刘备虽然一时得势,终究无法同时应付两场大战,不得已只能答应盟约,吐出两郡属地。这之后,刘家、孙家便以湘水为界,平分荆州,再续前好。
建业,各人完成属职任务,终于相会。此战虽然未能要回借出的重地——南郡,但兵不血刃,夺得两郡,十分难得。孙权便于府中设宴,以感谢孙尚香、鲁肃、吕蒙等人。席间,鲁肃仍旧惭愧非常,食不知味。他心里明白,此战只要长沙、桂阳是无奈之举,因为以湘水为界,便为防守;但南郡尚在刘备手中,等于扼住了孙家的咽喉;倘若两家交恶,刘备顺江而下、讨伐孙家,占尽地利啊!
“先生单刀赴会,让那关羽满座噤声,是真英雄也!其他的事,就不要多想了。”孙权不停宽慰,举起爵杯。
鲁肃只举杯相谢,掩袖一饮而尽:“微臣惭愧,若不是大小姐多年筹划,这两块地也不会如此顺利。”
孙尚香微笑举杯答礼,眉宇间自信非常,微笑轻柔应答:“为自家谋划,应当的。我听闻刘备那五万大军,无功而返,白白浪费粮草;又不加责罚,继续让那关羽守城。未来只要时机适合,把荆州全拿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关羽非寻常武将,经此一役,肯定防备非常。”吕蒙也不展愁眉。
“不必急于一时。”孙权自问只能了解,却看不透天下局势;随着年纪增长,他越加能够忍耐,肯定自己能有看清的一天,又执酒相敬:“当年鲁肃先生教我等待时机,攻伐黄祖,一等就是五年,才等到曹操北伐、无暇南顾。”
众人回礼,以鲁肃感念非常,他明白自己得孙权看重,觉得有负所托,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实在喘不过气来。但为不扰乱席间气氛,只能强颜欢笑,时而下场舞剑,于光影间发泄怨气。一众人看破不说破,这一场宴席,勉强欢声笑语,直到深夜才结束。最后,只剩孙权和孙尚香。孙尚香正欲回营,却被孙权喊住:“小妹——”
“二哥,怎么了?”
孙权借着酒劲试探:“小妹,你这样年纪,有没有考虑过再……”
“不知二哥看中了哪位将领呀?”孙尚香稍微迟疑,便朗声反问。
“那凌统如何,他年纪与你相仿,勇武非凡。”
他呀,那年正是他溯江而上,迎接自己,的确相貌堂堂、威风无比,孙尚香略作思量,摆手道:“我这样就好。而且,二哥也放心,不是吗?”
孙权一时哑然,他明白小妹的意思。小妹名义上当过刘备妻子,身份尴尬;又是女儿身,难以授给官职……但她在江东的权力节节高涨,话语权可以说仅次于自己。如果再婚,夫家忠诚靠谱则罢;若是牵连亲戚,形成外戚势力,则会分裂朝堂,削弱孙权的威信。孙权虽然自信那凌统忠诚无比,但从小妹角度看,她大概也想自己的行为不受桎梏吧。想到此,孙权故作酒醉姿态:“是我喝多了胡言乱语。不管小妹如何,二哥始终是绝对放心的。”
回到女卫营已经是后半夜的事,听到动静的绮儿并不点灯,一身单衣把孙尚香迎进房间。自那次山中遇险,她已经和孙尚香熟悉,能同床住得惯了。虽然感觉有些奇怪,对自己而言,却十分舒适,就顾不得许多。
孙尚香一身酒气,却不作声。和绝大部分借酒耍疯的人不同,孙尚香是越喝越冷静、越静默的。绮儿明白,宴席间肯定是出事了,不然孙尚香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她并不多问,只慢慢帮孙尚香褪下外衣鞋袜,扶进床里间躺下,自己也躺下身,不自主给孙尚香捏了捏被子。哪知孙尚香又不安分,一个骨碌便迎着身搂住了绮儿,整个气氛瞬时变得令人晕眩。
绮儿不应声,可孙尚香得寸进尺,一只手已经解开绮儿的衣襟,肆无忌惮地侵略。哪怕那抚摸带来怪怪的感觉,绮儿也不反抗,在这片黑暗中任由孙尚香摸索;她早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发自心底不想拒绝。忽然,身上的人儿停住了动作,在绮儿额头轻轻吻了一口:“我们就这样,好吗?”
绮儿能大概猜到孙尚香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也是时候表明自己的心意了。绮儿难得的凑上唇,用香兰般的舌尖堵住孙尚香的犹豫,这就是她的回答。
孙家的劫掠战略进行得十分顺利,但无数次小胜利叠加起来的自信终于变成了傲慢,军营中充满了浮躁的气息,不少将士真觉得自己能够与曹操大军一较雌雄!加上顺利从刘备手中夺回两郡,孙权也难免飘飘然,没多久便准备指挥大军北上,想承接上次皖城一战的胜利,将战火燃至曹操的重城——合肥。
女卫依旧如常在大军的最后面,准备粮草辎重,做好后勤供给。孙家的兵卒已不像大哥孙策立业时那样匮乏,自是不需要女卫陷阵,她们是孙家的匕首,已经很久没有露过锋芒。毕竟,有长戟的话,不到最后,又何必动用匕首?而到了最后,匕首往往又无实际用处。此次出征,孙家军队虽然号称“十万”而不足,却也有六万,机会好的话,像上次洗劫皖城一样,把合肥抢一遍也不是问题。
营帐中,孙尚香正在调派粮草。这本是李若曦擅长的活,但她为家事所累,顾不得女卫之事,只能时常捎信,令孙尚香十分想念;逢此麻烦事,更是希望她在身旁。“右卫营蒋钦三百石、左卫营甘宁两百石、亲卫队凌统三百石……”
一阵急风骤雨的脚步袭来,打断了孙尚香的理账思路:“姐姐,大事不好了!”正是绮儿。
还是第一次看绮儿这样慌张,孙尚香忙问:“怎么了?”
绮儿边走上前边讲:“我听说主公领着一票人马,先到合肥城下扎营了!”
孙尚香一惊,手中竹简落下,忙站起身。
绮儿又说:“守合肥的正是那关内侯张辽张文远!他麾下的并州铁骑虽然人数不多,但骁勇无匹,尤其擅长陷阵斩首。”
事态一时竟如此危急!二哥也太莽撞了,哪里有主帅先行列阵的道理。江东兵卒本就不习惯陆战,更不擅长与骑兵交锋,在北方骑兵的眼中,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等割的禾稻。若是大军团列阵还好,凭一小股部队先行作战,简直和找死没有分别!孙尚香来不及细思量绮儿小小年纪如何对北方兵卒那样清楚,当即策马前往各将军营帐,要求加速前进,接应二哥;又回女卫营,下令亲自领一大队策马行军,剩下一小队由绮儿带领,协调诸将,一定要急速行军,又不能乱了阵脚。
“姐姐,换别人吧。我是一定要去前线的。”绮儿的眼神全是坚定,不容分说。
孙尚香只当她张狂:“现在不是争功的时候。在后面运筹更重要!”
绮儿再走近,两人的脸都快贴上了。绮儿轻声道:“我只要去,就能保下主公。”
孙尚香这才反应过来绮儿刚才所讲,莫非她和张辽有什么关系?容不得细问,孙尚香只让杏儿留下督军,亲率绮儿和大队女卫飞速奔向前线。没多久,女卫也把大军团甩在身后。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大军团就算行动缓慢,也一定不能乱了阵脚!不然闻得败绩,慌乱撤退,引发踩踏,那真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怕是被自己人踩死的,都比战死的多。奔命了一刻钟,前方终于出现了孙家撤回的部队。一位信使慌忙而来:“有令,我若有不测,请小妹监国!”随即递上孙权印笺、虎符。
孙尚香的心凉个了透,眼前一片白茫茫,转而使命摇了摇头,大声喊道:“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