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了信号塔？
李元明在徐菡心中的形象先是跌落英雄的神坛，现在又奔着暴徒的下水道去了，他这个疯子！
信号塔的防护等级几乎和执事官的办公大楼等同，驻防的护卫军全部是‘银汉人’，一旦信号塔被摧毁，区域内所有的设备都将停运，如此一来整个防区的人都将会被牵连。
或许会死很多人。徐菡惊愣之余更多了愤怒。不能让他们这么做，她应该求救，这里驻扎了很多护卫军，无论如何都应该让人把他们控制起来。
徐菡怒不可遏，走向动力扇方向。突然，李元明睁开眼睛，猛然起身，右腿扣住徐菡的后膝窝，左膝抵着徐菡的肚子，一手用匕首敲开她防护服的能源池，一手摁住徐菡的头把徐菡用力往下按，“打开。”
防护服没办法从外部强制打开，但是能源池崩坏后大部分设备都停止工作，只能维持基本的生理活动，根本无法反抗。徐菡不过气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双眼充血几乎要失去意识了，头昏脑胀只得照做打开防护服。
由于这里距离管道太近，温度几乎有零下三十几度，徐菡穿着的是轻薄的短衣，刚才才上来的时候虽然也有零下二十度，但是已经被一点点冻得麻木了，这个时候从恒温的防护服出来，整个人立刻冻得哆嗦起来。
好在李元明才把徐菡扣住的时候高冠宾也行动了，他拆掉另一套防护服的拟声器，帮着脸色紫青的徐菡把防护服重新穿上。徐菡一边打着哆嗦，一边愤恨反抗扭打。李元明死死地摁住她，扭过她的脸来，低喝道，“你想死吗！”
徐菡被吓懵了。高冠宾无奈叹道，“你应该知道银月城是个移民城市，可是这十七年里，除了对外作战，你有没有见过有人离开这个？难道所有来到银月城的移民都是孤儿吗？”
小禾就是孤儿，但是应该有更多的人还有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我说的你即便是不信，也可以听一听。”高冠宾无可奈何的笑笑，给徐菡穿上防护服，过了片刻才道，“你应该知道‘墨丘利’吧？”
宇宙中的情况无比复杂，这么巨大的星舰在宇宙中航行，其所要面临的危险早已超出人应对能力的范围，因此必须要有超人工智能分析判断。‘墨丘利’就是银月城的第六代超人工智能。
高冠宾蹲下看着徐菡，继续道，“‘墨丘利’被一群人控制了，是他们发动了这场战争。你认识的人里面一定有移民者，你以为他们是友军的‘孤儿’，他们自己也这么认为，但是不是的。他们大多都是俘虏，战争会死很多人，银月城需要他们。从他们进入银月城的这一刻开始，他们的记忆全部被篡改。他们会了解到，银月城是他们友军，在他们家乡被毁后，是银月城收留了他们。”
高冠宾瞥一眼李元明，隔着防护服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于是指了指外面继续道，“这些不是信号塔，而是控制塔，墨丘利就是通过这个来修改人的记忆，控制人的意识。但是现在它陷进了爆炸核心区，所有的能量都被外防护系统和动力系统抽调，以至于控制塔能源不足，一部分意识偏强的人醒了过来。”高冠宾想了想，又重新解释道，“或许不该说他们意识强硬，他们只是内心更矛盾更痛苦。摧毁家乡、害死亲人的痛苦，一旦稍稍压制不住，就会钻出来。你懂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徐菡想不起来呢？是因为她的记忆和真实的记忆只有些细枝末节的不同，而并没有太多痛苦的矛盾吗？而他们都有过那样的痛苦，所以李元明清醒了，所以高冠宾清醒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突然‘疯癫’的人，所以执事官才因为一点风吹草动立刻摧毁了区控制台？
徐菡突然想起了小禾，难道他是想起了他的家乡，难道他的家乡正是被银月城的人摧毁？
沉默片刻，高冠宾突然道，“你知道丧尸吗？”
“文明高度发展，但人还是那么脆弱。丧尸病毒却隐蔽又残忍，诡异且狡诈，占领人的大脑，却仍然留下人体的细胞以供他们操纵。但是它们虽然神通广大，却奈何不了火焰。大脑无法感知，而疼痛却渗透在身体的每一处。疼痛会让这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清醒，在身体极大痛苦引起的反抗之下，在丧尸病毒因火焰而慌乱之中，这具身体会重新控制了它的大脑。”
徐菡并不笨，她听得懂。高冠宾的意思是，这个城市，现在就像是一具被控制的丧尸，他是在表达反抗，而且坚定地相信最终一定会成功夺回银月城的控制权。
可是即便他们说的是真的，被控制的人还是大多数，要怎么成功，就凭他们两个力挽狂澜？
温度从高到低又从低到高，循环了两次，这个隐蔽而狭窄的平台上，有时候是焦灼的热浪，有时候是厚重的白霜。
随着夜幕的降临，训练场上的人越来越多，无一例外也都穿上了防护服。因为就在两个小时前，146号核动力系统发生疑似泄露事故，区执事要求所有人都进入抗灾防备。
不用问，这一定也是李元明他们一伙的人动的手脚。
训练场上鬼哭狼嚎又欢笑不断，徐菡昏昏欲睡，仿佛回想起很久之前她和父亲一起的那次晚会，她被一个搞怪的叔叔吓到躲在父亲怀里哭。
朦胧间，听着一段很有规律的敲墙声。
随即李元明也敲击墙壁回应，片刻之后动力扇停止转动，李元明和高冠宾两个拆下一片扇叶，拽着还没睡醒的徐菡钻出去。
外面站着一个同样穿着防护服的人。高冠宾低头和他耳语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人突然抬头看着徐菡，沉默片刻，随即郑重道，“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高冠宾点点头，向徐菡道，“他叫梁庚，你先跟着他，不要乱走。”说着和李元明两个向信号塔去了。
徐菡也认识一个梁庚。
他是‘盍合族’，和徐菡一样他也是银月城的土著。‘盍合族’和‘文石族’都是银月城原生民族，盍合族人和文石族人的知识和智慧全部都可以直接依靠遗传获得，但是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必须通过‘生活’获得，像是怜悯、感恩、胆量等等，因此在成年之前，他们还是需要去学校。徐菡还记得大概在十年前，银月城曾降落在一个类地行星补充资源，因为专家在测评行星气候环境的时候发现这里和母星‘地球’的相似度极高，因此学校决定组织一次为期半个月的野外活动课。探险的第一站是赤道附近的热带雨林，徐菡所在的小组陷进了一个地穴，老师们不在，他们在里面困了两天两夜，还是梁庚带着他们成功走出来。
后来徐菡父亲出事，梁庚也加入了护卫军。或许是出于自卑，或许是因为嫉妒，或者还有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徐菡这个突然变成了逃兵的女儿的小瘸子，一次又一次的把来探望的梁庚赶走，从那以后徐菡再也没有见到他。
如今梁庚像他希望的那样成了护卫军的一员，就站在徐菡面前。
梁庚发现徐菡正在看他，很自觉地挠挠头，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和你说的，就是让看住你。这里也属于防区，你不要乱走动，如果被发现会很麻烦。那边有很多已经‘苏醒’的人，还有很多没苏醒的人，我也不知道究竟谁是谁，所以你最好不要乱说话。”
徐菡明白他的意思，说什么不要乱动，不过是警告她不要试图求助而已。
训练场地上乌洋洋一片，都是穿着统一制式的防护服，徐菡混在其中几乎完全不用考虑会被发现。这个时候台上一个白胖的小子正在唱城郊的民歌，唱得完全不在调子上，声音甚至到了刺耳的地步，但是他却自信满满气势十足。底下众人一边把这形容成野狼乱嚎派的唱法，一边又纷纷大笑。
这个时候耀眼的灯光射过来，众人短暂地停止了疯狂，就看着远处有五辆后勤车开过来。车停在在信号塔外，下来二十几个穿着监察军制服的人。一个军官领着两个人迎过去，又示意场上的其他人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