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朵朵道了别,冉让回到仓管课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
准点下班的段建新早就已经走了。冉让也打开门,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然后检查过期单据。
果然,段建新这个家伙和严勇为一样,该做的事从来不做完。好在领货的环节他还算尽责,领购单订在了文件夹里,不至于有什么麻烦。
打了卡,走出办公楼,一阵闷热的空气再次扑面而来。入夏以后,天黑得越来越晚了,而且今天的温度尤其显的高。才走出没几步,冉让的汗就再次淌了出来。
因为脸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冉让不能痛快的擦汗,只用毛巾慢慢的沾。
一直走到小区,天色才完全黑了下来。
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冉让心里着实有些担心。自己这个样子恐怕会把妈妈给吓着。
“妈,我回来了。”
“小让回来了,出外勤这些天辛苦了吧……哎呀,你的脸上怎么搞的?”
果然,妈妈看见冉让还是叫了出来。
冉让连忙关上门,说道:“没事,就是搬道具的时候给砸了一下,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好了。”
妈妈连忙拉着冉让坐到一边,仔细看了一下,这才发现他的胳膊上也全是青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去医院了吗?”
“去过了,医生也说没事。”冉让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实在不忍心看见妈妈心疼的表情。
“吃饭了吗?”妈妈牵着儿子的手,声音都哽咽起来。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哪有当妈妈不心疼的。
冉让说道:“已经吃过了。妈,我真的没事,您也早点休息吧。”
回到自己的家,到底让人感到安心又自在。冉让照例冲了个澡,然后刷了好多天没好好刷过的牙,觉得自己清爽了一截。
回到房里,他迫不及待的拿出了口琴。
今天冉让的心情特别好,因为他的包里竟然带回了三只半音阶口琴。哪怕不能折现,冉让也觉得占了大便宜,这可是几千块钱啊。
拿出自己的那一支,冉让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老师上课的内容。之后又从包里取出消音器,套在了口琴上,再试着吹了一下,声音果然比蚊子还细。
冉让很老实,胆子也小。虽然现在才九点钟,但他也害怕扰民,觉得消音器这个发明实在是好。
消音器后面还有耳机。插上之后戴在耳朵上,却是能够很方便听到口琴的声音,而且比直接听更加清楚。哪怕是一点杂音,错音,都能清晰的传进耳朵。
口琴这么贵,自然有它贵的理由。这样练琴,也比一般情况下更能集中精神和注意力。
冉让试着学老师教过的步骤,先张嘴唱了一遍。
“do—re—mi—fa—so—la—xi—do—!do—xi—la—so—fa—mi—re—do—!”
当然唱的时候,他也不敢大声唱出来,只是找找感觉。一只手还学着老师的样子,打着拍子。
同时,冉让也按照老师的要求,挺直上身,双手架琴,好像学开车一样认真。
“练习口琴的时候,上身一定要挺直,双眼平视前方。双手打开,不要压迫心肺,这个习惯一定要养好。”
“唱谱是很必要的。唱谱能够缓解口舌的疲劳,延长可练习时间。唱谱还能够增强识谱的能力,增加对乐谱的感知度,让音符真正融入到你的身体里。”
做好准备后,冉让含住口琴,脚轻轻打着节拍,严格按照老师所要求的含孔方法,吹响了这八个音。同时,他的心里也跟着唱了一遍,丝毫没有偷工减料。
因为在课堂上反复练了很多遍,冉让现在的身体记忆并没有消退,不用再数吹咀就能够找到C调do。
不过戴上耳机,家里又比课堂上安静太多。这让他又很清晰的听到,自己吹得并不准。八个音符的位置是找对了,但漏气也严重,相邻的音时常跟着一起响。
冉让并不气馁,挺直了上身,重新闭上眼睛,打着节拍,“跟着老师”又唱了一遍。然后,他重新架起口琴,含孔吹了起来,但是效果依然不尽理想。
之后又试了几遍,冉让才真正知道了厉害:原来想把12345671吹工整,都这么难?
当然,如果用最简单的办法,不含三孔,原本也没这么难。冉让也很想试试,就用一般的方式玩一玩。
但是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冉让没有投机取巧的习惯,微微休息了一下,就重新唱谱,打拍,然后再练。
因为吹得太努力,他的头上又冒出了汗,脑袋也有些发晕。但越着急,越是吹不准,冉让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笨?或者是戴着牙套不适合练口琴。
老师在课堂上说:“每天练琴半小时,你会找到练琴的乐趣。”
可冉让已经练了半小时,暂时还没有找到乐趣。他实在是太笨了,起码谈不上聪明,连“哆惹咪发嗦啦稀哆”都吹不清楚。
要是换了其他人,怕是早就放弃了。
只可惜,冉让从小受到的打击很多,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并没有被打倒。
而且作为笨人,自然有笨人的想法。或许对天赋高的人来说,吹12345671连练习都谈不上。但是冉让觉得,这对他来说不亚于一首完整的歌曲。
“分开来练!”
先练“do”这个音。
冉让再次张嘴,含住了三个孔。轻轻吹响了C调的do之后,耳机里清晰的感受到了一点杂音:有左边一个吹咀的do,好像还有右边吹咀的mi。
如果是吸音re,左边就明显会有低音xi的杂音,右边则是C调的fa。
这证明两个问题。一是左边含孔超界了。另一个问题,是右边的舌头没有做好闭合。
于是冉让慢慢将嘴收小了一点,果然那个同样是do的杂音消失了。于是冉让仔细感受,自己的嘴到底张到了多大?他要把这个位置记忆下来。
口琴是一样的,但每个人的体格不同,含孔的位置自然也不同。这就需要精确的测量。
如果是天才可能不需要,可惜冉让并不是天才。
当然,如果是聪明人也不需要。因为聪明人会偷懒,比如含住一个孔不停的吹,自然也能消除杂音。
但是冉让还笨,不知道偷懒。松开吹咀重新再含孔,和一直吹一个单音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就这一个音,冉让反复吹了上百遍。
他蠢到放开口琴,先唱一声谱,然后再含孔,就像被老师盯着一样。只有这样,才能不停的让身体重复这种机械记忆,最终让低声部的杂音彻底消失。
接下来,是消灭邻声部的杂音了。
冉让像刚才一样,慢慢调整着自己舌头的位置,仔细辨认着耳机里传出来的簧爿振动。终于,邻声的杂音也消失了,冉让赶紧记忆下这个口型,反复又吹响do这个音。
这一回,耳机里传来的终于是非常单一,准确,清晰的C调do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