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洁直接来到了深蓝出版社的印刷部,印刷车间的的流水线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郁洁曾经最爱来得就是这里,这里是每一本书最初诞生的地方,也是每一名作者梦想成真的殿堂。她深深吸一口浓重的墨香,往里间走去,哪里,有不少已经装订好的书,看到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正在装订的工人显然并没有吃惊,因为经常有她这样的作者迫不及待地来到这里,等待着自己的作品正式诞生。
赤红的剪影封面,苍劲的书名,如果不是作者那里多出来的三个字,一切都是郁洁想象中的样子,为了这本书,她花费了太多心血,临了临了,却出了这样的岔子,郁洁捧着书,内心五味杂陈,就像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孩子,却被别人抢走了,这感觉,真的有些让人难受。
“停下来,都停下来!”郁洁站在原地突然吼道,正在装订的工人吃惊地看着她,而流水线还在依旧,纸张一页接着一页被打印出来,然后变成一本一本的书,郁洁突然冲过去,一把按下了闸门,所有的机器在一瞬间,突然中止了响声,工人们面面相觑,很快有人气势汹汹朝她冲了过来,而郁洁抓起一本装订好的书,飞快地跑出了印刷部,直接冲进了李总编的办公室。
李总编依旧穿着中式短衫,依旧左手端着紫砂壶,右手挥毫泼墨。
“李总编,我刚看到《一城烽火》,但是作者为什么还有别人的名字??”郁洁举着手中的书,站在李总编身侧。现在,李总编是她唯一的希望,她想这件事李总编肯定还不知道,李总编这么正直的一个人,肯定会为她做主的,一瞬间,她甚至有种见到亲人后爆发出来的委屈感,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就下来了。
李总编并未回头,只匆匆看了他一眼,手中的笔并未停下,“这件事,我知道。”
郁洁有些懵,但她很快反应,应该是李总编不知道这是自己独立完成的,于是马上又说:“您知道?这是我独立完成的,莫主任并未参与。”
“我知道。”李总编依旧在写字。
“小郁啊,你是个好苗子,对文学有着天然的领悟能力,文笔细腻,将来或许会成名成家,又何必斤斤计较呢?”李总编终于放下了笔,回到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
听了这话,郁洁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斤斤计较?“李总编,我不懂,您能解释一下吗?”
“《一城烽火》能问世,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现在梦想实现,你有何必在乎署名呢。”顿了顿,李总编又道:“你放心,我也是惜才之人,虽然署名你是第二作者,但所有收入都会打到你一个人的账户上,保证你不会有经济损失。”
听着李总编的话,郁洁瞬间什么都懂了,这一开始,就是一个局,所有人都面带微笑请她入瓮,而她也曾高高兴兴地跳进了这个陷阱。
“如果我不同意呢?”郁洁的声音有些生硬,她从未想过,这些话是从她一直尊敬的李总编嘴里说出来得。
“不会,因为合同是你亲笔签的。”
“年轻人不要把事情看得太复杂嘛,对你也没有多少好处。莫雅丽的老公前不久荣升华城文化局局长,而她也需要一本主流作品跳进行政圈。”
“您同意了?”
李总编抬头看一眼郁洁,他听得出来,郁洁此时此刻的语气已经与以往不同,充满了敌意和鄙视。他也一改平日的威严与清高,语气里多了些犀利:“合同是你亲笔签的,莫雅丽手里还有手稿,这件事,你闹到哪里去也都不会有结果。”作为长者,我奉劝你一句,顺其自然吧。”
说着,他递给郁洁一份合同,正式她当初亲手签的那份,郁洁一把拿过来,快速翻到涉及作者的那几行,莫雅丽三个字赫然在上!
当初,因为是原单位、老领导、老同事,郁洁想都没想,就在指定的位置签了字,现在想想,却是自己亲手将自己的《一城烽火》送给了别人。
事已至此,莫雅丽手中的那份手稿,她也没有心情去考证真伪了。
从出版社出来,郁洁打电话给肖姐,约了她一起吃饭,她必须找个人吐一吐这一肚子的郁闷,而肖姐是最好的人选。
时间还早,郁洁肚子晃晃悠悠来到约好的饭店,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自己和肖喜欢的菜,又要了一瓶红酒,开始自酌自饮。很快,一瓶红酒就见了底,刚要叫服务生再拿一瓶,肖姐却是来了。
一边脱外套,一边看着郁洁打趣道:“吆,几天不见,我们小郁都学会借酒消愁了?”
郁洁苦笑道:“肖姐,我要发财了!今天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看你这神情也不像是要发财的样子啊,说吧,到底怎么了?”服务生又送来一瓶红酒,肖姐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郁洁倒了一杯。
“我的《一城烽火》马上发行,预计印刷十万本。”
“这不挺好的吗?”
“作者不是我啊,我是第二作者,第一作者是莫雅丽!”
“我靠,真特么不要脸!我就知道这事有人憋着坏呢,没想到是这样!”
“还好啊,版税是我一人的,所以,我要发财了。”
“你找李总编了?”
“找了,那老头叫我不要斤斤计较。”
“斤斤计较?孩子一生出来就叫人抱走了,还别斤斤计较?有种这事搁到他头上试试,上次别人拿他一幅字说是自己写的,他差点去骂街,还好意思叫你不要斤斤计较!”肖姐说着,一口干掉了自己手中的红酒。
“来,肖姐,我们干杯!”郁洁已经有些大了,她举起杯子要与肖姐干杯,却突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酒杯掉在地上“哐当”一声碎了,引来周边一群诧异的目光。
“得,又得帮你扛回去!姐姐我还没吃饱呢。”肖姐看着眼前的一桌子菜,抓紧塞了几口,然后扶起醉的不省人事的郁洁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