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道：“笼翠轩姑娘怎么会有儿子，这倒奇了。”
众人又压低声音嗤嗤笑了阵。
那人道：“你们没听说么？那是柳月娥认的儿子，并不是亲生的。”
人群中又有人唏嘘道：“哦？红姑也认儿子？”
人群中又有几声嗤笑。一时间没人接话。
众人就看向徐白风、裴沛云和那几个汉子。
小乞丐在那儿，似是听到了人群中的议论，一双眼睛却盯着打斗，丝毫不理会人群的言论。
突然人群中有人“哎呦”了一声，捂着眼睛，低头看时，是一块鸡骨头，抬头看小乞丐正歪着嘴流里流气地看着他，便骂道：“臭小子，用鸡骨头砸我？”
小乞丐道：“砸的就是你！”
原来这人就是刚才开口说柳月娥的人。
那人旋即明白小乞丐为什么砸他，怒道：“小要饭的，被婊子收了做儿子，还不能说了？”
小乞丐也骂道：“老要饭的，被老婆收了做房内人，也让我说说。”
小乞丐露宿街头，和乡里乡亲根本没有往来，哪里晓得人家家里事情，只不过对着他那句话应回去，哪想到却事有凑巧。
原来这人是个妻管严，平日里十分忌惮内人，吃穿用度都是内人掌管着，但在外人面前却也硬要挣几分面子。这本来也没什么，但如今被个人人可欺的小乞丐拿出来说笑，未免大失面子。
这人脸涨得酱紫，一只眼睛被鸡骨头砸的微微发红，心里恼火，便立时要挣回这口气，但又见当下人多，犯不着和个小乞丐动手，便压着火道：“你叫啥呢？你又姓啥呢？你爹爹呢？都不知道是哪只野鸡下的野蛋。”
小乞丐气得双眼冒火，鼻子里哼了一声，歪嘴笑道：“我告诉你我是谁，我就是你老母和野汉子下的野蛋！”
人群中有人掩嘴而笑，那人便再也按捺不住，跳上前去抓小乞丐。那小乞丐身板既小，身子倒是灵活，在房里窜来窜去，跑了几圈，那人还是捉他不住。
那人的同伙，却在小乞丐面前挡了一挡，小乞丐一个没去处，便被那人揪了个正着。
那人肚子里满是窝火，劈头盖脸朝小乞丐砸下去，真是一顿好打！小乞丐顿时鼻青眼肿。
徐白风、裴沛云一人对付几个大汉，把他们一个个的都脱了臼，使他们没法再纠缠，这几个大汉便捉刀的捉刀，提斧的提斧，跌跌撞撞离开。
徐白风转眼见那人提溜着小乞丐正要摔将下去，一个疾步上前，便捏了那人手筋。
那人被捏住手筋，动弹不得，又不敢发怒，直叫道：“哎哇，哎哇，放开我，放开我……”
徐白风看定了那人眼睛，问道：“怎么打起来了？”这句话却是摆着一副中间人、双方都不偏袒的样子。
那人想脱口而出骂小乞丐，却不想一句话没出声，手上又被捏进去几分，直痛得嘴唇发紫，出不了声，缓了好久，觉得手上松络了些，却是不敢胡说了，只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徐白风这才松开他手，那人哪敢再计较，落荒而去。
裴沛云笑道：“哥哥好俊身手，三两下把这帮人打得落花流水。”刚才那一战，徐白风已经看出裴沛云身手不俗，对他颇有好感，如今听他赞誉，知是真心赞他，再加之两人年纪差不离，便生出相惜之意，举手在裴沛云肩上捶了一拳，笑道：“你也不赖。”
裴沛云也一笑，道：“哪里和哥哥比。”
这时，小乞丐窜了出来，双手抱拳道：“两位大侠好厉害！”
他不甚懂得江湖规矩，这抱拳姿势也是十分别扭，脸上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
裴沛云道：“小乞丐，你该谢谢我哥哥，他替你报仇制服了那个可恶的人。不过，这事对哥哥来说也是小菜一碟。”说罢，抖开折扇，神情十分得意。
小乞丐恭敬地朝徐白风道：“多谢这位大侠。”
徐白风道：“不必多礼。小乞丐，这几个碎银子你拿着，去药店买些金疮药来敷上。”
小乞丐接过了，似是鼻子一酸。
裴沛云道：“我这儿有治跌打的牡丹霜，先给你敷上。”
说着，从袖笼里取出一个乌红色小锦盒，拉了小乞丐到凳子上坐了，刮出蜜红色的牡丹霜涂在小乞丐乌青处。又把这个锦盒让小乞丐收着，吩咐了每天用两次。
小乞丐拿着那个锦盒和碎银子，心内十分感激，道：“谢谢两位哥哥！”
低头双嘴一抿，似是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又似是下了一个重大决定：“两位哥哥，你们武功那么好，教我吧。”
徐白风和裴沛云均是一吃惊。他俩平日里都从师傅那儿学武艺，却不想自己有天也会教别人武艺，况且如今是个小乞丐要学。
裴沛云却觉得十分有趣，一拍折扇道：“啊呀，哥哥，这个主意不错呢。我们教小乞丐武功，那他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徐白风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道：“他们叫我臭要饭的。”
徐白风和裴沛云哈哈一笑。
裴沛云道：“这个哪算什么名字，天底下那么多臭要饭的，你怎么知道是叫你。”
小乞丐道：“不过阴老头儿说我有名字，他说我叫阿正？”
裴沛云念了声：“阿正！”问道：“阴老头儿是谁？”
阿正道：“他也是个乞丐，有时候实在找不到吃，就去他那儿要一点填肚子。”
裴沛云又道：“你住哪儿？爹妈呢？”
小乞丐想起自己打记事起就是一个人，在街边讨饭吃，有时一天可以要到两个馒头，有时一个都要不到，那就得饿一天，饿得慌的时候会去店里偷吃，有几次被抓住了，打个半死。没有吃，更不用说住的地方，每天蜷缩在街角过夜，夏日里蚊叮虫咬，冬日里寒风蚀骨。便道：“我没爹妈，也没住的地方。”
两人看他光景，多半是没吃没住的，但听他自己亲口说出，都不禁恻然。
裴沛云年轻爱调笑，戏谑道：“刚才听那人说你妈妈是……”说到此处，掩嘴停了停。
小乞丐脸上一红，说：“两位哥哥对我那么好，我便告诉你们这件事儿。你们可不要取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