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公交车再走大概二十分钟,顾瑾言就算是望见顾家老宅的大门了。
朱红色的木门上几排铆钉排列得整整齐齐,左右两侧威武的石狮子张着大口,再加上门梁上‘药王顾氏’的鎏金匾额,也就是外边还围着一圈栅栏和一个带保卫室的电动闸门,不然真的说是燕京的古迹建筑说不定都有人信。
走到大门前,不用拍门,守大门的刘大爷就主动把电动门按开,然后还上前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顾瑾言对此也并不奇怪,毕竟他这张脸还是很有辨识度的,而且还逢年过节至少都要回来一趟,这里仅有的几个保安又不经常换,像刚才给他开门的刘大爷,更是在这个看门大爷的位置上干了将近十年了。
这位以前是在部队里边跟着儿子做随军家属,后来儿子退伍转员给当时在燕京当院士的顾瑾言外公当保镖,他也就跟着领了个看门大爷的位置领工资,现在他儿子跟着顾瑾言的三舅出去做生意去了,他却已经习惯了给顾家看门的工作。
顾瑾言跟他大孙子特别熟,小时候还在他家里边去打过小霸王吃过饭,可以说是他看着一年年成长起来的,真的也是想不认识都难。
和刘大爷打了个招呼问了声好,顺便聊了两句刘大叔和刘大哥的情况,然后顾瑾言就拎着两盒顾青柠从外地带回来的特产糕饼进了顾家老宅的大门。
不过进了这个门却并不算是到了家,因为顾氏老宅严格说起来应该叫顾氏中医医疗康复中心,算是一家私家医院,还有卫生局的营业执照和经营许可。
之不过也就是近些年上门找他外公寻医问药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徒子徒孙们也需要一个实践练手加挣生活费的场所,所以老爷子才把有几百年历史的祖传大宅改成了医院。
所以除开工商局和卫生局的注册信息上有这么个名字外,顾家人和慕名而来的病人都更习惯叫这里顾家老宅。
顾瑾言他外公当初在京城里头当过院士,名头在整个医学界都喊得响亮,顾家巴蜀药王世家的名头也是整个西南人尽皆知的中医名家,所以别看这里不怎么像个医院,但实际上病人还是挺多的。
反正顾瑾言才刚进门就看到很多老头老太太在院子里遛弯,好些个还是常驻在康复中心这边的常客,对顾家这几口人门清儿,看到顾瑾言能够叫得出名字来的那种。
人家跟他打招呼,顾瑾言也不可能当人家不存在,肯定是要回礼回去的,忘记名字了的点个头露个笑脸,记得名字地就打个招呼问声好,有些有交情的还要寒暄两句,结果进了门以后整整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总算是看到外公和外婆。
顾瑾言的外公名叫顾东林,生在新朝开国之前,虽然八十几岁的人了但头发却还是黑的,腰板也很硬朗,再加上没有蓄须,哪怕穿着一身深沉的黑色长袍,看起来也就五十多六十岁左右的样子。
换做外人看来,八十多岁的老人能保养成这个样子,哪怕半点医术都不会,也可以当个养生专家上电视推销保健品骗钱了,更别说人家还是出身医学世家,又有官方认证的医科院士身份,是正儿八经的一代名医,所以顾家老宅这个康复中心对那些老病患的吸引力自然是可想而知。
不过顾家人中医世家出身,就没有不擅长养生的,大家看起来都年轻,顾瑾言母亲快三十五了还一副二十五六轻熟女的样子,两人偶尔一起出门常常被人误以为是姐弟,顾瑾言也是见怪不怪了,很是自然地递上礼品,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外公外婆。
然后本着早说早了的想法,把自家母亲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说好的那套说辞说了一遍,说完,顾瑾言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毕竟他母亲为了逃避三姑六婆家长里短的唠叨,再加上医院里头的工作也确实很忙,最近这几年除开春节中秋,端午重阳等几个比较重要的团圆节日以外,真的是少有回来。
而顾瑾言自己也懒散贪玩,不想被严肃的外公说教,虽然因为时间更自由的缘故,经常负责代替顾青柠参加一些人情往来的宴席,和外公外婆见面要勤一点,但除开逢年过节,也少有主动回来的时候。
尽管比起另外几个人在外地,除开春节少有回不来的舅舅要好很多,但顾瑾言扪心自问,也真的是谈不上有多孝顺。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面对他诡辩一样的解释,不仅一向和蔼慈善的外婆笑着赞同了他的观点,就连在他看来一向古板严肃的外公也点了点头,一脸认同的样子,这就让顾瑾言很是有些理解不能了。
“这次回来可以待几天?”外公顾东林突然问道。
“两天吧。”顾瑾言先是下意识地说了真心话,不过下一秒反应过来之后就连忙补救道:“下周末东郊漫展,瑾瑜姐说她们蓉大动漫社要上台表演节目,约了我去助拳COS佐助演舞台剧,后天开始排练。“
这个事情确实是有,瑾瑜是他大舅家大他四岁的堂姐,不过顾瑾言获得系统以后本来是打算到时候看能不能推掉,现在说出来主要是为了给自己只能留两天的回答做解释。
“瑾瑜那丫头,成天就知道搞这些花里古哨的东西,也不晓得多用点心在做学问上头,也就是脑壳聪明确实做了点成绩出来,不然我都觉得愧对了木生……”
外公口中的木生是他老友,西南政法界的学术大拿康敏根,前些年生了一场大病,被外公救回来以后就说要找个亲传弟子继承衣钵,也不知道是为了报恩还是真的看上了堂姐的天赋,选来选去选了当时还才高二的顾瑾瑜。
本来有希望到魔都上魔大的堂姐被迫留在了康老先生任教的蓉大,虽然前景其实更广阔平坦了,但因为当时更想考传媒大学混娱乐圈的堂姐也确实是在老爷子和大舅的强压下才会去拜师学政法,顾瑾瑜又经常不知真假地在老爷子抱怨,所以顾瑾瑜和他一样,在老爷子的眼里是十几个孙儿辈中稍显特殊的存在。
顾瑾言故意把她拉进来,也是为了老爷子后天能看在堂姐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因为此时的他已经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了。
“瑾瑜姐保佑,如果老爷子真的肯放人,那我后天就不放你鸽子了。”顾瑾言忐忑地听着外公抱怨堂姐做学问不努力,心里边却默默而又焦急地祈祷着。
“……唉,木生还算是好的了,至少瑾瑜那丫头肯学又有天赋,有我帮他盯着错不了,不像家兴,家兴几十年的辛苦算是彻底坏在那几个孽子的手里头了,我现在也年纪大了,这一身祖宗传下来的医术要是在我手里头断了根,我真的……”
“…………”
顾东林这一番话语重心长,声调哀怨凄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老人家躺在病床上交代遗言呢,可就是在这么触动人心的回忆遗憾时刻顾瑾言却伸手制止了老爷子的回忆,同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而更令人奇怪的是,明明他的动作是这样的突兀,但不管是被打断的外公还是一旁的外婆,都一丝惊讶疑惑的神情都没有,反而还笑眯眯地望着他。
以至于顾瑾言满腔的埋怨连出口的机会都没有,最后只能用力地抓了抓头发,郁闷问道:“这才刚放暑假诶,瑾行他们都还没回来呢,您老人家至于这么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