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回过身来，瞧着互相嫌弃的二人，指了指银环和棠衣的衣裳，神色淡淡，“一个胭红一个魅紫，若是不说破，倒真的很像是双生姐妹。”
棠衣悄无声息地迎上去，胭红裙裾拂过男子的黑衣，声音柔柔，眼神如蜜，嗲着声音道，“可惜我二人不是姐妹，真是让郎君失望了。”
“我倒是觉得不可惜，”银环抱着双臂看着她，“谁有你这个妹妹，那肯定是前世没有积德行善。”
棠衣与银环吵惯了，这几句话还惹不怒她，她朝男子身上一靠，挑起细眉，轻笑道，“哟，这话姐姐应该去问九阳君，问问他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哼，牙尖嘴利。”
银环朝着笑意盈盈的棠衣恨声道，“迟早拔光你的牙。”
“月橘君。”
九阳君身边的一个小婢恭敬地走近男子身旁，“九阳君邀月橘君前去赏乐。是灵柚山上调教出来的歌姬，身段极好。”
月橘？
怎么起了个女儿家名字？
细看之下，男子虽高挑，但是有些瘦削，举手投足如流云一般，颇有几分洒脱，但总是神色淡淡，看不出喜忧，叫人觉得有几分阴柔。
可纵使是再阴柔，月橘这名字，总有些太过旖丽。
月橘花开，香气足可飘七里，芬芳浓郁。
一个男子，被唤作此名，难免有些违和。
男子言行也不似静谧的月橘，他朝小婢摆摆手，“赏乐？不去。腹中空空如也，便是听佛陀唱戏，也是无趣。不去不去。”
小婢赶忙接着说道，“九阳君已备下酒菜，还请月橘君移步，月橘君赏面前来赴宴，却饥肠辘辘，传了出去，定然叫人说是我们灵九山待客不周，叫人笑话。还请月橘君前去用些。”
月橘扭脸看了小婢一眼，“你这小丫头子倒是机灵，搬出灵九山来压我。”
小婢俯身低声道，“不敢，只是唯恐我们当差不周，怠慢了月橘君。”
“不去不去。”月橘大袖一挥，“你们那东西，我吃不惯。”
“月郎喜食何物？棠衣略通厨艺，月郎可愿一尝？”
棠衣抓紧机会又朝月橘贴了过去，一双美目直勾勾看着他。
“呸，小狐狸精！又卖弄呢。”
银环气得半死，却也没了办法。若要论烹饪，自己的的确确斗不过棠衣。
棠衣的手艺在五座古山中也是能派上前茅的，她幼时贪吃，手里不是捏了只鸡腿便是藏了个果子，吃得白白胖胖，都管她叫“糖衣”。
后来管得严了，不给棠衣吃食，迫着她瘦些。
却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棠衣溜到灵九山老林子中去就地取材，又是打兔又是追鹰的，架锅烧水，反倒是练出了一身的好厨艺。
棠衣胜券在握，得意洋洋地冲银环偷笑。
月橘捏着手中钓竿抖了抖，也不知是冲他二人谁开口问道，“可会钓鱼？”
“月郎想吃鱼？这有何难。”
棠衣瞧了瞧他手中的钓竿，“这池子里的鱼见惯了这东西，滑着呢，等月郎你钓上来，怕是月上中天了。”
“我们灵九山的鱼还需灵九山的姑娘来收拾才行。”
棠衣笑笑，探头朝池中看了一眼，丢了块石头进去，惊得游鱼四散，说时迟那时快，棠衣拾了根尖锐的木枝朝水中狠狠扎去！
再将木枝拿上来，木枝上整整齐齐串着几条银鱼，徒劳地摆摆尾巴，挣扎几下便没了气息。
棠衣将木枝递过去，故意在银环面前晃了晃，又搔首弄姿地朝月橘贴上去，声音复又变得嗲生生的。好像方才撸起袖子一扎一个准的不是她。
“月郎可愿移步？我在此处有个小院，虽是简陋了些，但是亦可将这鱼简单烹调一二。棠衣自信，定不会难吃。”
“不必。”
月橘从怀中掏出一柄小刀，慢条斯理地将银鱼开膛破肚，挑了鱼身上最嫩的一块肉送进口中。
一股血腥入喉。
他微微眯上双眼，很好，就是这个味道。
银环看着他那张冷峻的脸安慰自己，正常正常，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没有个特殊癖好了。
月橘慢条斯理地吃完，掏出帕子将手上的血污细细擦拭干净，向小婢略一点头，“走吧，若是那几个歌姬身段比不上这二位姑娘之万一，我可不饶你。”
银环看着走远的身影，后知后觉，脸上突然一烧，掐了棠衣一把，“他，方才，可是赞我身材好？”
棠衣不耐烦地一把打掉银环的手，“也赞我了。”
银环抓住棠衣的手，认真地看着棠衣，“你我二人素来不和，凡事都要争个高低。但这一次，你莫妨我。此后我再也不与你争。”
银环说出这些话极为艰难，但是架不住这有些奇怪的月橘君生了一张自己喜欢的脸。
自己直觉一向很准，平日百年不跳一次的眼皮，见了他便跳个不停。她素日经常心动，但都撑不过两个月。
若要寻心上人，心不靠谱，唯眼皮跳才是真喜欢了。
上一个让她眼皮狂跳的人，她记了他整整五百年。从前的故事，一幕一幕，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若只是心动一二，倒也算了，可如今眼皮狂跳不止，无论如何，一定要拿下他。
银环难得求自己，棠衣吃了一惊，瞧着她认真的表情颇为诧异，“你没病吧？你刚见他第一面，便肯为了他求我？这人是不错，但也算不得举世无双。”
银环眨眨眼，有些为难，不知道从何解释，开口道，“说来你可能不明白，我今日眼皮跳得厉害。”
棠衣翻了翻白眼，这算什么理由？
继而对着银环勾起红唇灿然一笑，“你可不是我的姐妹。这男子，我也要定了。我今日，眼皮也跳得厉害……”
棠衣对那男子原本只算得上有三分兴趣，眼见银环铁了心，骨子里的胜负欲又开始蠢蠢欲动。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对手是银环，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赢。
银环喜欢的东西，银环喜欢的人。
自己便是不喜欢也要得到。
银环看着棠衣眼中一点点燃起火焰，知晓她必然又想开战，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多这番嘴舌求她做什么？不仅引得她愈发来兴趣，还在她面前丢了个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