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隐望着青衣人,捂住胸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你可算来了。”青衣人点头道:“有些事情耽搁了。”重霄宫三姝也已经安顿好白飞絮回来,连同萸扬帜一起上前跪拜道:“拜见掌宫!”众仙派之中有的识得来人,忙上前施礼,齐声道:“仙尊请了。”
独孤逸一抬手,长剑飞回手中,剑尖垂下,抬头看了蝶灭一眼,点头示意,道:“许久不见,你清减了许多。”蝶灭双手握拳,浑身发抖,颤声道:“你......你的头发......”独孤逸微微一笑不语。鬼宿见蝶灭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暗叹一声,走上来轻声道:“魔尊......”蝶灭猛地回神,一转身疾飞回赤莲法辇之中,甫一坐定,便再也忍耐不住,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她要杀了他。她要把他的恶名传遍大千三界。她要把他抓回魔界扔进虿盆受尽毒虫啮咬......她积攒了上百年的恨,积压在心底......她曾多次想象终有那么一天再见到他,她一定会把自己的恨全部释放出来......可今日真的见到了他,所有的恨顷刻间却土崩瓦解......蝶灭只觉浑身发软眼中发烫,她才明白自己想他......想见他,想了百年......
独孤逸缓缓落下地来,边走边点头向众人示意,见钟不迫和万苍淮上前来迎接自己,便停住脚步,向二人一拱手。随即转身,却来至轻羽道人的尸身旁边,一抬手,地上的吞露已飞到手中,转身走到桀骜身边。
桀骜方才一见独孤逸来至,心中已自慌乱,此刻见他来到自己身前,更是连头都不敢抬,见吞露递到自己眼前,眼中顿时湿了,忙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伸手接过,却不知该怎样开口,嗫嚅了半天,又磕了个头。
独孤逸并未理会,将目光转向桀骜身旁的茝媖。茝媖方才一直注视着独孤逸,见他果然如众人传说一般仙姿英逸。又见桀骜见到独孤逸来至,心情复杂,举止有异,心中怜惜,便对着他一笑,抬头见独孤逸望着自己,面容温和,眼神关切中带有一丝喜悦,不禁心中一暖,暗道:“这神情好生熟悉,可曾在哪里见过?”
独孤逸叹口气,转头对桀骜道:“起来吧。”桀骜应道:“是。”说罢起身,不敢看独孤逸,只抬手拭泪。独孤逸环视众人,问道:“太华门现在是哪位主事?”
余晖方才与群魔打斗中受了点轻伤,正盘膝而坐,自行调息,星野秋与凌岳正帮他包扎伤口,听独孤逸发问,余晖忙欲起身,一拱手道:“不敢,太华门弟子余晖,是这帮弟子的师叔,见过仙尊。”
独孤逸忙过来,按住余晖肩膀,道:“不可起身!”说罢右手两指一伸,抵在余晖后颈处,真力催动,片刻将手向后一撤,只见一道细细的血线从余晖后颈处喷出,只一刹那便止住,余晖轻哼一声,神情恢复如初,试着运功,发觉气血运行畅通,知道独孤逸行功帮自己拔除体内毒血,不由心生感激,道:“多谢!”
独孤逸一笑,道:“太华山上,我也曾见过余少侠。云掌门仙逝,太华如今群龙无首,一众弟子年轻,便请余少侠暂时主持太华门一切。非是我强要干预太华事务,只是诸多事宜,暂且要有个人商议。”
余晖道:“仙尊言重了。余晖虽不才,也责无旁贷。目下太华事务,暂时由我作主。待得此间事情完毕,回到太华山之后,我派当另行推举新掌门。不过眼下我掌门师兄遇害一事,还要请重霄宫相助找出真凶。”
独孤逸点头道:“余少侠放心,重霄宫忝居仙界一大门派,太华云掌门之事,自然是要一管到底的。”
渔舟隐方才被蝶灭一指洞穿胸口,强撑着没有倒下,此时见独孤逸到来,暗自松了一口气,忽觉体内真气滞涩,忙就地坐下运功调息。独孤逸一眼瞧见,便道:“方才还是伤到了吗?”渔舟隐摇头道:“无碍的。”
独孤逸道:“扬帜,扶你师伯去歇着。”萸扬帜答应了一声,忙扶起渔舟隐。渔舟隐深吸一口气,手指着桀骜,对独孤逸道:“这孽障......”独孤逸道:“放心,我自会料理。”渔舟隐点点头,这才由萸扬帜扶着去了。
钟不迫见状,忙上前一步道:“独孤上仙,此间发生诸多事,咱们要一一处置。别的好说,眼下这魔界窥伺在侧,可该如何?”
独孤逸看了钟不迫一眼,钟不迫心中一虚,忙垂下眼睑。独孤逸向魔界众人方向望了一眼,大声道:“今日之事,是我仙界中事,与你魔界众人无关,你们也讨不到便宜去。我看在故人面上,不与你们计较,还是请回吧。”
姹罗川暗自气恼,见鬼宿就在自己前面,便走过来,低声道:“鬼宿大人,现在我们怎么办?独孤逸可不是好惹的,可咱们就这么走了不成?那岂不是太丢脸了!”说罢歪头看看赤莲法辇之内毫无动静,不由满面怒色,见鬼宿不动声色,自己思忖片刻,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鬼宿思忖片刻,沉声道:“独孤掌宫既是如此说法,那魔尊也看在故人面上,不与你们计较便是了。否则大家玉石俱焚,对谁也没什么好处。本来魔尊此来之意,便是因为大千连环天劫将至,我魔界众人也在数中,魔尊一片悲悯之心,愿效绵薄之力。既是你仙界中成见至深,那咱们也不愿自讨没趣。告辞了,后会有期!”说罢一挥手,众魔便欲离去。
姹罗川见赤莲法辇之中仍是毫无动静,不由咬牙切齿,忽地从怀中掏出小玉人儿,大声道:“茝媖,你的宝贝在这里,你可想要还是不想要了?”
茝媖一惊,忙站起身道:“小玉儿!”见姹罗川手持小玉儿得意地望着自己,便道:“麻烦你将她还给我吧,我感激不尽。”
姹罗川一笑道:“可以还你,不过不是在这里。你要是想要呢,就跟我回魔界。”茝媖想都没想,便一口道:“好,我便跟你走!”
话音刚落,只听两个人异口同声道:“不成!”一个是桀骜,另一个却是钟不迫。桀骜看了看钟不迫,转头对茝媖道:“这妖女摆明不怀好意,你怎么能跟她走?”钟不迫却上前道:“你身背太华掌门命案,居然就想这么容易一走了之?”
姹罗川哈哈大笑,两手在胸前合拢,再微微一张,只见紫光闪处,小玉人儿缓缓被她纳入混元窍中。姹罗川两手一收,媚笑道:“桀骜,你要是不想让你心上人难过,就来魔界找我。你放心,我对你这人没兴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说罢身形一动,瞬间化作一条紫影遁去。
鬼宿大手一挥,蛇形魔使拉动赤莲法辇,二魔婢陪侍在侧,群魔簇拥之下,法辇缓缓而去。桀骜见茝媖急得都要哭出来,忙握住她手,道:“放心,我一定把小玉儿救回来!”
茝媖哽咽着点点头,正要开口,桀骜忽然一纵身起在半空,向前面一条身影疾速追赶而去。众人都怔住,钟不迫大叫:“快抓住他!他要逃!”万苍淮也喊道:“来人,把茝媖给我带下去,先关到地牢里面!”
越山派弟子齐应一声,正要上来拉扯茝媖,独孤逸身形一动,护在茝媖身前,道:“且慢动手!”万苍淮道:“独孤掌宫,虽说有你在此,万某不敢擅专,但此二人狡诈多端,身被着云掌门性命和丹华舍利下落。桀骜已经逃了,岂能轻易让这丫头再走了?”
独孤逸摇头道:“桀骜没有逃,迟一些便会回来。至于这位姑娘,不过是凡人一个,这里这么多仙派,她就算是要跑,又能跑去哪里?”
万苍淮笑道:“独孤掌宫,现在事情已经闹大,就算是你怜香惜玉,怕唐突佳人,我们也不敢轻易冒这个险。干脆挑明了说罢,桀骜是你重霄宫挂名弟子,你说他没有逃走,焉知不是在拖延时间,意图纵放?”
独孤逸道:“万掌门,桀骜与我重霄宫颇有渊源,你怀疑我,也是情有可原。但有一件事,独孤逸要先向各位说明,云掌门的死,与桀骜无关。至于丹华舍利下落,其中也颇有蹊跷。此事我会一一查明,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万苍淮打个哈哈,道:“人道重霄宫护短,看来果有其事。万某斗胆敢问独孤掌宫:你怎知此事与桀骜无关?”钟不迫见状,也忙走过来道:“独孤掌宫,此事关系重大,你还没弄明白其中事由,不可急于下结论。钟某知道你素来疼爱自己的弟子,但桀骜这次真的闯下了大祸,你不能不为重霄宫清誉着想啊!”
独孤逸看了二人一眼,又环视众人,道:“我来之时,已经和慧闻住持见过面,他已经将这几日舍身寺中发生之事,一一向我说明,还陪我去拜祭了云掌门。”
钟不迫和万苍淮二人一听顿时怔住,没想到独孤逸已经见过慧闻。都知道这和尚对自己甚为不满,不知会在独孤逸面前怎生诉苦。二人心中有鬼,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