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湍湍自小到大,从未见皇兄如此疾言厉色地对自己说话,又是害怕又是委屈,泪珠儿不由扑簌簌地落下来,抽抽搭搭地道:“湍湍知罪。不过皇兄你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我心里怕得要命!父皇和母后都不在了,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要是你有个好歹,我......”越说越委屈,竟呜呜地哭起来。
轩辕泓心下一软,知道自己这个妹子从小就对自己十分依赖,说是担心他的安危也绝非虚言,但此番确是胡闹了些,须得给她一个教训才好,便硬着心肠道:“还有脸哭!待我回去皇城,再将你治罪!”转身对跪在地上的西陵二人道:“你二人听着,即刻下山,马上护送公主回皇城!”
轩辕湍湍一听,急忙摆手道:“我不回去!我要跟皇兄你上山顶!”西陵破蹇犹豫半晌道:“我是一定要护送陛下上山的,小甘,你好生护送公主回去。”甘无及摆手道:“还是你送公主回去吧,陛下交给我就行。”
轩辕泓见他二人争成一团,轩辕湍湍也急的跳脚,就是不肯回去,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大声道:“我说的话,都不作数了吗?谁敢再跟着我,就以欺君罪论处,立斩不赦!”
三人见轩辕泓动了气,都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说什么。轩辕泓沉着脸扫视了他三人一圈,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背起包袱,转身大踏步向山上走去。
走出十几步,只听得背后踏雪声轻响,轩辕泓回头一看,只见轩辕湍湍跟在自己身后七八步的地方,见自己停下吃了一惊,急忙站住,低着头不敢看自己,嘴角却倔强地抿着,隐约可见眼泪在眼里打转。不远处西陵二人更是没挪窝,大雪盖了二人一头一脸,二人却手按佩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轩辕泓暗叹一声,摇了摇头走回来,伸手揽住轩辕湍湍的肩膀,二人一起回到西陵破蹇和甘无及跪着的地方。
轩辕泓放开手,在地上踱了几步,终于下了决心一样,对几人道:“你们起来说话吧。赵上卿嘱咐我不可泄露太多天机,但若不对你们说明,你们不知其中利害。”说罢一指折极山顶峰,道:“这折极山,整个人界,只有我轩辕氏苗裔上得,其余人等,若强行上去,便会性命不保,你们可知道?”
三人闻言都愣住了,轩辕泓又道:“西陵,你祖上与轩辕氏是姻亲,甘氏先祖更是历代护卫我轩辕氏,你们两家都是与我轩辕氏关系最紧密之人,但你们并非轩辕血脉,还有封老将军,这就是我不让你们上去的原因,我岂能让你们白白送死?”
西陵破蹇和甘无及闻言都愣住了,半天都没有说话。轩辕湍湍忽闪着大眼睛想了片刻,道:“皇兄,我也是轩辕氏苗裔,就让我和你一起上山,祈求神明保佑大千黎民!”
轩辕泓叹口气道:“这怎么能行?皇兄是人帝,我自到山顶,不吃不喝待上七天七夜,向天上神明还有我轩辕氏先祖明志,祈求天佑。你一个小姑娘,哪能吃了这个苦?”
轩辕湍湍一听,瞪大了眼睛道:“什么?还要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行,皇兄你怎么能受得了?”
轩辕泓道:“我已许下誓愿,受不了也要受。再说,赵上卿演过先天课,说我这次定会平安下山,你们不用担心。”
轩辕湍湍拉住轩辕泓的手,呜咽道:“万一那先天课不准,皇兄你岂不是生死未卜?我不要你去冒如此风险。”西陵破蹇和甘无及也默不作声,面色沉重。
轩辕泓握住轩辕湍湍的手,笑道:“傻丫头,哭什么呀?你也太小瞧皇兄了。听话,跟他们俩回去,七日后等皇兄下山来,你们再一起过来接我,如何?”
轩辕湍湍不语,低头沉思半晌,一咬牙道:“我虽是个小女子,但我既是轩辕氏苗裔,自当为皇兄分忧,为天下黎民解难。”
说罢推开轩辕泓,向后退了几步,大声道:“皇兄你是人帝,不可因一人之言,就孤身犯险。若你有个闪失,我轩辕氏江山如何处置?怎么对得起祖先?”
说罢,轩辕湍湍眼泪滚滚落下来,伸手擦了一下,继续道:“轩辕湍湍虽是年少无知,但亦明白大义之所在。愿神明查鉴,我愿身祭折极山,只求列位天神和轩辕氏先祖垂怜,使大千百姓得脱大难!轩辕湍湍死而无憾!”说罢一回身,向后方一处断崖飞奔而去!
轩辕泓三人大惊失色,西陵破蹇第一个冲过去,伸手拉住轩辕湍湍的胳膊,甘无及轻功甚佳,急忙纵身越过轩辕湍湍头顶,挡住她的去路。
轩辕泓也急奔过来,不料雪大地滑,竟狠狠地摔了一跤,他顾不上自己,急忙爬起来,奔至轩辕湍湍身边,拉住她手臂,厉声道:“湍湍,你干什么?”
轩辕湍湍止住脚步,回身望着轩辕泓,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道:“皇兄,你摔疼了没有?你的手好凉,雪这么大,路也不好走,我不忍你到山上挨饿受冻,就让我跟着你吧!如果你非逼我回去,我就从悬崖跳下去!”
轩辕泓又气又急,甩手道:“你真不懂事,这时候还要逼皇兄!我上山去是办要紧的正经大事,你道是去玩的?再说,这七天七夜不饮不食,你如何能受得住?皇兄哪有多余的力气再来照顾你?”
说罢一指山顶,道:“你看这风雪交加的,你能不能上到山顶都不知道,万一你受不住,皇兄该怎么办?”
轩辕湍湍不服气地睁大眼睛,狠狠地朝折极顶峰瞪了一眼,咬牙道:“我就不信,我登不上这折极山!”又望望漫天的风雪,恨道:“这大风大雪的,就不能稍小一点!下下下,我看你几时下的完!”
轩辕泓见她耍小孩子脾气,不觉又好气又好笑,方欲说话,忽然觉得风确是小了一点,虽说还是呼呼的,但已不像方才那般寒冷刺骨,而且已经可以觉出越刮越小,那雪虽然还是纷纷扬扬地下着,但也感觉没有那么绵密了。
甘无及奇道:“咦,这风比刚才小得多了。”西陵破蹇也道:“雪也小多了,看这天气像是要放晴的样子。这山上天气诡异多变,实在叫人难以捉摸。”
正说着,只见那雪越来越小,不一会儿竟慢慢地住了,风也变得轻柔了许多。须臾,一轮骄阳从云丛中探出来,万道金光洒下大地,天居然真的放晴了。
轩辕湍湍又惊又喜,拍手道:“皇兄你看,老天爷听到了我的祝告,天真的变好了!”
轩辕泓也正自惊奇,只听得西陵破蹇喜道:“公主,定是你的诚意感动了神明,这才风停雪住,这上山之路可好走的多了。”
轩辕泓瞅了西陵破蹇一眼,微微一笑道:“你行动就爱宠着护着她。”西陵破蹇脸一红,低下头不作声。
轩辕湍湍却顾不上这些,拉着轩辕泓的手摇来摇去,哀求道:“皇兄,你就带我上去吧。我绝不会连累你,说不定还会帮你哪!”
轩辕泓不以为然道:“你只不过凑巧碰上天气变好,就觉得自己能耐了?那山上险恶苦寒,非同寻常,你一个小女孩子,不冻死也得饿死。”
轩辕湍湍连连摆手道:“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正说着猛然记起儿时旧事,忙道:“皇兄,你记不记得我从小就不怕冷,那时候寒冬腊月的,我就爱穿着单薄的衣裳在屋外趴雪窝,父皇有一次见了生气,罚我不许吃晚饭。还有啊,我只要去偷吃好东西,御厨房就会失火,后来父皇下旨不许我到那周围去。说不定我就是天上的火神下凡,生来就不怕冷的。”
轩辕泓摇头道:“那时因为你小时候太调皮,老是闯祸,拿着火石到处点东西玩,不知利害,父皇才下旨不许你胡闹。什么火神下凡,哪有那么巧的事?”
轩辕湍湍连连摇头道:“皇兄,你再好好想想,这其中必有缘故的。别的不说,你看我一动念头,天就直接变好了。就连方才在山下,我见你祷告神明打开上山之路,心里就想,若是这雪峰裂开,便有一条路了,结果真的便有了。那先天课上演明你这次平安无事,说不定就是因为我陪着你,能保你无恙。皇兄,我知道你是堂堂人帝,不愿仗着一个小女子的庇护,但若天意如此,你切不可违背,反受其害。”
轩辕泓听她这一番言论,哭笑不得,但细想了想,轩辕湍湍所说的颇有道理。自己这个小妹子自小确实是怪事多多,朝中早有议论,道她必有来历,父皇与母后虽是立了许多规矩,但对她也是疼爱有加,心下松动了些,暗道此次不妨带她历练一下,亦可遂其志,便道:“你的意思我却明白,是要激将于我。我若就此答应你,岂不正中你的圈套?”
轩辕湍湍听皇兄话语中似有松动,不禁喜出望外,忙道:“湍湍绝无此意。皇兄你别多心。”轩辕泓笑道:“不管怎么说,皇兄不愿叫你受苦。你愿意跟着我便跟着我,不过我可不会照顾你,若走不动了,便自行下山。”
轩辕湍湍大喜,蹦跳着拍手叫好。轩辕泓苦笑着看着她,心道这小妹子当真童心幼稚,前途凶险不明,却还欢呼雀跃,当成是出游一般。
轩辕泓回身对西陵破蹇和甘无及二人道:“好了,这下有公主陪我上山,你们俩可以放心地回皇城去了。”见二人还欲说什么,忙抬手制止道:“不必再多说了,即刻下山去。”
西陵破蹇和甘无及对望一眼,二人“扑通”跪倒在地,西陵破蹇先道:“陛下心意已决,我们也不敢抗旨。只求陛下不要赶我俩下山,我俩便在此地等候陛下与公主归来。”甘无及也点头道:“正是。我们便在此地等候。”
轩辕泓略一思忖,便道:“任凭你们吧,只是,切不可再跟上来,以免不测。”想了想又道:“西陵,小甘,你我三人自小一起长大,虽是君臣,我却从未当你们是仆佣之人。我初登大宝,前路还长,离不开你们俩,你们自保重,便是成全了我。”
西陵破蹇和甘无及热泪盈眶,二人向轩辕泓叩了个头,齐声道:“定不辜负陛下!”
轩辕泓点点头,道:“起来吧。”说罢转身,背上包袱,对轩辕湍湍道:“若是累了饿了,一定告诉皇兄,不可逞强。”
轩辕湍湍连连点头,兄妹二人一齐迈步往折极山顶峰走去。
折极山雪线之上,便是万仞冰峰绝壁。虽说已经风停雪住,但仍是刺骨寒冷。轩辕泓披上大裘,戴上暖兜,还是感觉寒气直往身体里钻。见轩辕湍湍在前面兴高采烈地走着,丝毫不觉得寒冷和疲倦,不禁暗暗称奇。
不觉二人已走出十几里地,山路越来越陡,加上冰面湿滑,轩辕泓已觉得愈发不好走,看轩辕湍湍也没了方才的精神头儿,渐显疲惫,走得慢了下来,不时唉声叹气。
轩辕泓抬头,看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知道太阳马上要落山了,便对轩辕湍湍道:“天眼看黑了,你怕不怕?”
轩辕湍湍“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好怕的?我在家的时候就经常晚上到处玩,还扮鬼吓茧绸儿和锦缎儿,我才不怕。不过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没什么光景看,也没有好玩的,闷死人。这山上真没意思,怎么连个鬼影儿都没有。”
轩辕泓笑道:“皇宫是皇宫,没有人能伤害你,这里可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你不可胡言乱语,亵渎神明。若你烦了,不想跟我上山,那不妨现在回去,回到西陵和小甘那里,你们说笑解闷,总比跟我挨饿受冻的好。”
轩辕湍湍噘起嘴道:“才不要,我身为轩辕子孙,怎可言而无信?皇兄,我是铁定要跟你上山的,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改主意。”说罢向前紧走几步,转过一处突出的山石,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