茝媖点点头,又道:“其实你也可以不必在乎它,你只需不用它做违背天规和仙界道义之事,不就行了?”桀骜一笑道:“我可以不在乎,但别人在乎。且不说重霄宫中就有人视我为怪物,就是仙界之中,多少人要取我内丹来修炼神功。我稍微有点动静,他们便都四处寻找我,恨不得马上抓了我来,塞进丹炉里。老天爷也是作弄我,把它给了云惊雷、钟不迫这些人便是,何必非要放在我身上。”
此时雨已经住了。茝媖听他语气无奈,心中不禁也有些悲凉,便道:“若是给了这些人,只怕是这三界再无宁日。天道明察,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把这神力让你保管。”桀骜笑道:“你这么会安慰我,我也要报答报答你才行。”说罢伸出右手,道:“把手伸过来。”
茝媖不解,便伸掌过去,桀骜用自己手掌抵住茝媖手掌,暗运内劲,茝媖只觉一股力道从自己掌心缓缓注入,热乎乎的,从掌心慢慢转至四肢百骸,顿时浑身觉得没那么冷了,明白桀骜是用自己功力帮她取暖,忽然想起桀骜方才所言,忙道:“你不是说不能用内劲吗?这样不行,万一加重你的伤势可如何是好?”
桀骜道:“这一点点不妨事。”茝媖道:“不可!”忙往回撤手,却觉得两人手中似乎被粘住了一般,怎么用力也分不开,桀骜的内劲仍是源源而来。茝媖急道:“你快放开!”桀骜笑道:“不放!”话音刚落,忽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歪,缓缓倒下,二人手掌这才分开。
茝媖忙扑过来,见他倚在身后墙上,大口喘着粗气,嘴角挂着血迹,顿时又气又急,不觉又流下泪来,哭道:“你......你怎么不听我的呢?这下可怎么办?”桀骜笑道:“你放心,我死不了的。三界中不论仙凡魔,人人怕死,只有我不怕,因为我想死都死不了。”
茝媖用衣袖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你先别说话。”桀骜见她脸颊上还挂着泪水,情不自禁抬起一只手帮她擦了一下,茝媖一怔,不禁往后一缩,桀骜也自觉有些失态,忙放下手,将脸别开去。
忽听旁边有人冷笑一声,阴恻恻地道:“不知羞耻!”二人吓了一跳,急忙看时,竟是云映雪和上官沧浪!二人站在过道尽头,方才正是云映雪说话,只听她又道:“我爹爹说的果然没错!你二人当真是死不悔改!”
茝媖见上官沧浪立在当地,脸上神情复杂,惊疑不定,忙起身道:“你们......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云映雪“哼”了一声,道:“你自然不希望我们来这里了。不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方才塔林这里有异,我爹爹就说必有古怪,让我们俩先来看看。你以为你们躲在这里便没人知道?”
茝媖知道眼前的事一时说不明白,见上官沧浪不语,只是怒视着自己,忙道:“上官,你听我说......”上官沧浪重重地喘着粗气,忽然一纵身,挺剑直向桀骜刺过来。
桀骜此时丝毫动弹不得,眼见这一剑无法闪避,茝媖急忙身子一转,挡在桀骜身前,大声道:“上官!不要!”
上官沧浪一怔,急忙撤剑,剑尖还是蹭到了茝媖的衣襟,划开一个小口子,幸好没有伤到她。上官沧浪执剑盯住茝媖,缓缓摇摇头,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颤声道:“你.....你居然替他挡剑?你对他当真......”
茝媖心道:“不对!不对!”明明是自己见了他要质问他为何抛下自己逃走,却怎的又变成他对自己误会重重了呢?茝媖不及细想,忙道:“上官,不是的,你听我说......”
上官沧浪苦笑一声,道:“此时此刻,还有什么话好说?映雪说了我还不信,现在我亲眼见你所行不端,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茝媖哭道:“我哪有什么所行不端?你......你说话如此难听......”云映雪傲然道:“你做的事难看,就别怪人家说的难听!”茝媖强忍住眼泪,道:“映雪,我到底哪里对你不住?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云映雪顿了顿,道:“你做的事没对不住我,却对不住上官,对不住太华门!”手一指桀骜道:“这人夜袭太华盗宝,又轻薄于我,令我爹爹大失颜面,你几次三番与他一起,究竟有没有替太华门想过?”
茝媖还未答话,上官沧浪将剑一挺,道:“茝媖,我知道你是受他胁迫,你闪开!等我手刃此獠,替你雪耻,替太华雪耻!”说罢一剑刺过来,大喝道:“闪开!”
茝媖见他这一剑用上了全力,若是刺到桀骜身上,非洞穿前后胸不可,当下便横下一条心,伸手便往剑刃上抓去,忽听一声“嗤”的破空之声,一个小小物事击打在上官沧浪剑刃上,将长剑荡了开去,力道之大,将上官沧浪的身子都带的转了个圈。
上官沧浪站稳身形,细看时原来是重霄宫、太华门、归元派和越山派的众位仙长都到了。渔舟隐在最前面,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声道:“孽障!你还敢回来!”旁边钟不迫和万苍淮冷笑不语,只云惊雷不动声色,负手站在众人背后。
方才出手荡开上官沧浪长剑的正是白飞絮,她一击化解了剑招,忙走上来,见桀骜身上有伤,坐在那里,便摇头道:“这逞能的毛病还是改不了。”说罢抬眼看了看茝媖,意味深长地笑笑,掏出一个羊脂玉的小小葫芦,打开倒出一粒丹药,对桀骜道:“张嘴!”
桀骜笑道:“婆婆,我死不了,别浪费你的药了。”白飞絮道:“我知道你死不了!死不了以后是不是就想这么在地上爬啊!两条腿还要不要了?快吃了它!”说罢伸手在桀骜后脑一拍,桀骜一下张开嘴,白飞絮便将药丸直送进去。
桀骜吞下药丸,对白飞絮一笑,转脸却见渔舟隐脸沉似水,大声对白飞絮道:“你就这么护着他吧!重霄宫的名声,早晚毁在这孽障手里!”
白飞絮收好玉葫芦,回身看了上官沧浪一眼,道:“事情还没弄明白,不可滥用私刑,咱们且把来龙去脉搞清楚再说。”渔舟隐道:“好的,那咱们就来问清楚!倘若真是这孽障所为,今日我便替三界灭了这畜生!”
钟不迫走上前来,微微一笑道:“佛门乃清净之地,这塔林更是历代高僧存骨之处,咱们在这里大呼小叫,也太不成个体统。不如把他们带回寺中,慢慢审问,看他们如何狡辩。”
万苍淮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道:“我看倒不必,这里就很好,他现在也动不了,就在这里问吧。事关慧见大师的舍利,想必这里的高僧们也没什么意见。若是来回一折腾,保不住路上有个什么闪失,再让人放跑了什么的,倒要多费些周折。”
白飞絮听他话中带刺,便道:“万掌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渔舟隐也甚是不快,也道:“万掌门,你是以为我们重霄宫会徇私,偷偷放桀骜逃走吗?”
万苍淮早有不满,心道这个糟老头子一口一个重霄宫的,还真是不把别的仙派放在眼里,便打个哈哈道:“岂敢!万某也是不想多生枝节,毕竟这人是从重霄宫出来的,白上仙又心慈面软,若是一个闪失,岂不是自己惹是非上身?”
白飞絮心道此人狡诈多疑,不便当众与其争执,便道:“清者自清,不过万掌门既然担心,那便由得你们就是。我们也想尽快查出真相,本来后日一早,便要带那丹华舍利回重霄宫去,独孤掌宫也已知悉,这下子失窃了,我们回去也不好向独孤掌宫交待。”
桀骜与茝媖听罢都是一惊,互相对视一眼,心中皆是同样念头:“丹华舍利果然被偷走了!”只见钟不迫走过来,冷笑一声道:“桀骜,够狠啊!果真敢来下手!不过你再狠,也难逃天道,现在这个下场,你没料到吧?”说罢脸色一沉,大声道:“你们把丹华舍利藏在哪里?还不赶紧交出来!”
桀骜看了他一眼,道:“钟掌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方才我是去过舍身寺中,你们重兵把守,两大掌门都在门口看着,我就算是想进去偷舍利,也得有那个本事。”
钟不迫脸色一沉,冷笑道:“你想不承认?只怕没那么容易!试问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会那些阴损的法术?你利用每晚关闭大殿门之前添香油的功夫,化入悟清和尚的身体之内,进到大殿之中,点倒慧闻和一众寺僧,偷走舍利,原是神不知鬼不觉,不想今夜竟会遇上天眼大开,现在弄成这样,也只能怪你自己时运不济。你的心思我却知道,无非就是为了化去你身上的魔性。我劝你交出舍利,咱们这些作长辈的,又看在重霄宫独孤上仙的面子上,也不会把你怎样,说不定还齐心合力帮你驱除魔性,你再回重霄宫去,正经八百地修仙,岂不是好事一桩?”
桀骜尚未开口,茝媖便道:“钟掌门,那丹华舍利不是桀骜偷的,方才我们一直在这里,至于舍身寺中发生的事,必定有其他人所为,你是一派之长,不能随便冤枉人。”
钟不迫眉毛一挑,颇为不屑地斜了茝媖一眼,笑道:“茝媖姑娘,我当真是从未见过你这么不知羞耻的女子!你与这人狼狈为奸,多行不义,现在还公然为他辩解。方才一直在这里?在这里做什么?你师父与一众门人都在舍身寺中,你一个姑娘家,跟着一个陌生男子,成日成夜地不见人影,不知做些什么勾当。你自己不害臊倒也罢了,你将你师父置于何地?你将太华门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