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煜带着两名账房和两名随从,好容易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出城门,忍不住出了一口长气。他回首招呼道:“何伯、严伯,你二老小心一些,这城外路滑不比城内,二老须得注意脚下,免得跌跤了可不好。”
一名随从笑道:“大少爷放心便是,小的二人护着两位老人家,要摔也是小的们先做个人肉垫子,伤不了何伯严伯的。”
严伯也笑道:“大少爷忒也小看我们两个老家伙了,那个老家伙先不说,老夫我可是一顿还能吃三碗饭,身子骨别说走几步了,这一路骑马赶路以来,不是比这两小子还要能跑一些?”
一旁的何伯冲他瞪了一眼:“老夫难道比你还差?也不知道是谁总是在老夫面前哭丧着个脸,嚎甚么老腰痛得不行,又嚎甚么人老了不中用了!”
严伯被老伙计揭了底细,也不生气,只是笑道:“嘿嘿,要不说老夫的身子怎么比你强呢?便是如此了。老夫无论多累,随便歇息一晚上便能恢复,你这个老东西只怕便不行了罢,哈哈!”
何伯怒道:“老夫身体好得很,过些年,等小少爷出来巡视了,老夫还能跟着小少爷一同行走,你这老匹夫腿脚不行,要是再不注意保养,只怕,哼哼!”
孙煜也不言语,只是微笑着听身后两位老人斗嘴,心中盘算了一阵,停下脚步与两名账房商量道:“何伯,严伯,咱们今日辛苦一点,争取能赶到乐乡去歇息,如此明日便能早些到家,二老可能撑得住?”
他说的乐乡,乃是荆门与宜城中间的一个小镇,从荆门过去还有数十里地,考虑到明日已经是小年,这一趟出来拖得久了些,孙煜心中也是有些着急起来。
何伯抢先回答道:“这等事情,大少爷自行决断便是,老夫是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行。”
他这其他人三字说的格外的重,严伯当即不乐意了:“老东西说不行谁呢?老夫前年还添了个大胖小子!休说是赶到乐乡,便是一口气连夜赶回襄阳,那也不在话下!”
何伯将头扭到一边,哼了一声道:“哼哼,或许其中别有隐情呢?老夫甚么也不知道,老夫也没有说甚么!”
眼看两老头越说越上火,孙煜赶紧劝和:“两位老人家,怒易伤肝,咱们还是赶快上路的好,否则今晚又只能在荆门歇息了。等回到家中,我那里还藏有两坛京兆杨家送来的老酒,你二老正好分了——可别让我爹知道了,要不然肯定要骂我是不孝子,有好东西也不知道孝敬他。”
两名老头顿时转怒为喜,适才的恼怒完全不复存在,全然不知身后的两名随从对视一眼,脸上均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不说一路上的辛苦和风尘仆仆,一行人总算在第二日下午赶回了襄阳。
距离山庄还有一里多路,孙煜便见得大门外有一白衣女子,打了一把油纸伞正往这边眺往,似乎还在冲自己挥手。他只道是自己妻子,连忙催马加速奔去,结果到了近处才发现,原来那人却是自己的妹妹。
他下马喜道:“我还以为是你大嫂在此盼我回家,却原来还是四娘更想念为兄一些,哈哈!”
孙念穿着一袭长裙,身上披了一件白狐皮披风,一只手提着一只暖炉,微笑道:“大哥回来得也太慢了一些,可是路上有事耽误了?大嫂一直在担心你,到不是她不愿出来等你,而是坤儿不老实,怕他受凉,因此只好呆在房里。”
孙煜将缰绳丢给迎上来的下人,顺手接过纸伞,与孙念一同往院内行去,回答道:“倒是没有甚么事情,只是在江陵多耽误了两日,有几处账目上花费的功夫多了一些。爹和娘都在家中罢?坤儿不老实,你帮我多揍几顿便好了。”
孙念道:“爹和娘都在家里,也不知道爹爹忙些甚,最近这段时间总是不在家,十日里倒是有七八日在外面,娘也管不了,二哥也只知道和二嫂整日腻在一起。”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山石背后转出孙熠,上来与兄长拥抱了一下,喜道:“我还奇怪四娘今日怎的这么早便不等了,原来是大哥回来了!”
孙煜奇道:“四娘原来在门口是等别人?莫非是妹夫要回来了!不对啊,我离家之前,邸报上不是说官军还被堵在横山吗?不可能能这么快便平定叛乱了吧?”
孙念脸上红了一下,羞道:“我哪里是等……他了,是阿芸去城里买东西,我一个人在房间呆着气闷,便到门口透透气来着。”
孙熠嘿嘿笑了几声:“阿芸啊,每隔一两日便要跑去城里一趟买东西,也不知道买了些甚么,每次都是空着双手回来。我说四娘,这可不像是我的妹子啊?依得以前,你要打听甚么消息,难道还会指使阿芸出去给你打听?哪次不是你风风火火的骑上马便冲出去了?”
孙念冲他翻了个白眼:“就你话多,我乐意,阿芸乐意,怎么了?倒是你自己,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的时候都躲在房里,现在又要跑哪里去?”
孙熠难得脸红了一次,支吾道:“也没甚么事情……你二嫂有些嘴馋,想吃墨涟居的醉鱼,我这不是自己跑一趟快一些么……”
孙念冷笑了几声:“是吗?可是二嫂之前分明不是这么说的,要不要去问问二嫂啊?”
底细败露,孙熠立刻告饶:“四娘你帮帮二哥,去和你二嫂说说好话罢,这么冷的天气,还要我带回来的醉鱼是热的,这便是神仙也做不到啊!你看看大嫂,从来不这么刁难大哥,对罢大哥?”
孙煜笑道:“你是做了什么坏事了?你们俩的事情我可不管,你也不要拉着我,我还有事情给爹爹汇报,你先去买你的鱼罢!哈哈!”
孙熠见求不来援军,只得垂头丧气地朝外走去。
兄妹二人到得书房,却不见父亲人影,问了伺候的下人才得知孙堂在正堂见客,孙念奇道:“我在大门许久,未曾见到有客前来,这客人难道是从后门进来的?”
孙煜道:“我去看看便知,你继续去等你的阿芸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