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无常本是武道世家子弟,尊师重道的道理,早已刻入骨髓。他进入‘天涯海角’,只为寻心中某个答案。丘旸君是他在天涯海角的武道恩师,虽然平日里这师父待他有些严厉,为人又较为固执,但他这师父出现在他低迷时期,真心授业,在他心中的分量甚至在某一刻超过了亲生父亲。所以,剑无常待丘旸君一直是恭恭敬敬。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你在做什么?”见剑无常低头不语,丘旸君厉声道“过来!”
“对不起,师父”剑无常无动于衷,眼神在零魑身上一撇,满脸苦涩。
“逆徒,既然你要助纣为虐,为师也要清理门户”丘旸君性子执拗,嫉恶如仇的态度也一样,宝剑已在手,只身刺向剑无常。
墨黑色宝剑,与丘旸君的宝剑交叉相持,剑无常身前的零魑出剑了。
剑无常踏出一步,一剑划出,将丘旸君和零魑的剑分开。他眼疾手快,见师父左手打来一掌,自己同样左掌以对,却是不敢尽全力,即便如此,也将师父击退十步开外。
丘旸君身为华山派剑宗掌门,在破谷大圆满境界不知多少年,武艺自是了得,堪比羽化之境强者。这般一掌,虽然自己也未出全力,但足够狼狈。他内心千万个不甘中还有一丝欣慰,自己的徒弟剑无常,武功又有了大大精进。
随着丘旸君的倒退,一个黑影跟随丘旸君的身子同样飞去,藏于其身后,剑指要害,黑影正是零魑。
眼看丘旸君就要身中要害,华山派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难掩担忧。另一个黑影瞬身近前,横剑一挡,卸去零魑剑势,侧身踢出一脚,正中对方下怀。
黑影飞出,一根柱子中间被撞断,凉亭无恙,零魑也无恙,他狼狈地起身,狠狠道:“剑无常,你做什么?”
剑无常哪有空闲回答,他一式浪子回头,接下丘旸君突进的一式苍松迎客,师徒二人越打越快,尽显华山剑法精髓。
华山派弟子,无论是剑宗或是禅宗,早已看呆。任谁也没想到一个入门不足一年的师弟,此刻竟与掌门打的不相上下,更有后浪推前浪之势。
“你的雁落乌剔是跟谁学的?”丘旸君翻身落地,衣袖下拿剑的右手正在颤抖。
……
华山派以修仙问道为理念,内修武艺,只为通过改善己身,以最佳体态,洞察天地。
百年前华山派先人出现分歧,一道剑于兵者,是为君子,剑道修成,助益最佳;一道术法之于天地,是为万物之根本,悟天地之元素,方能识天地之乾坤。所以华山派分剑宗禅宗各授子弟,但无论剑宗禅宗,外分内合,二者并非真正分化。不同于禅宗,剑宗最初,还有细分,此间涉及武修之道,便是由内而外修和由外而内修。
此一时武学,东瀛素戋便是由外而内修习的典范,功成后,境界低江城子一截,仍让江城子自觉不如。由外而内之法,素戋早有言,难成于初。与传统之道,好比一条‘J’线图和一条斜线图。
拿两个悟性相近的弟子相比,一个按照目前传统武修之道修习,一个按照由外而内之法,在相同刻苦条件下,前一二十年,前面弟子武功远胜于后者,但当后者达到质变后,情况又会急速反转。此为二道最大的结果。
但外修之法又与天下功法相悖,剑宗弟子掌门之争时,剑宗险些分崩离析,是丘旸君之父,华山第七代掌门丘牧,一手将打局稳固。而异类弟子,死的死,离的离,最终仅剩目前丘旸君一脉。
剑宗一脉传到丘旸君手上,他以为是此类歪门邪道的功法害死了自己父亲,对这类功法变得唾弃程度,这也是为何剑无双对他提及力道更为霸道的那一套华山剑法时,他会大发雷霆。
小蜀山缘之道所赠的华山剑法便是前华山派另一脉功法,剑无常虽然没有得到师父的同样,但他对于剑道的执着,私下偷偷修炼。此时他已功法大成,境界紧追江城子,恐怕早已成出师之能。
……
“师父”剑无常收回手中的宝剑,没有回答丘旸君的问题,转身有离开之意“我敬您还喊您一声师父,你可千万……别跟来”
丘旸君看着那冷冷的眼神,后背一阵冰凉,将正要拔剑向前的座下弟子拦住。
“掌门,为什么不让我……”
豕骑道人也来到一旁,打断道:“你们是想去送死吧!”
“剑无常才入华山派不到一年,怎么会”
豕骑道人摇摇头,笑道“呵呵,我弟子落秋凡,还不是拜入我门下不足一年,如今已入混元境。要不了几日,也会超越我这老头。哎,看来是我们老了”
“什么!混元境?那剑无常……”
“恐怕境界还要更高,元一你作甚?”还在感慨之际,见孙元一从广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就要冲将过去,豕骑道人及时拉住“我明白你刺客心情,你如此过去是去送死”
“可婉儿和江城子……”
“放心,我的飞天猡可不是只会吃的货,它已经记住了他们的气息,稍后我们……”豕骑道人与孙元一可成知己,不用说明,他也知道孙元一能明白自己所指。追踪。
旁边的华山弟子自是不懂,道“孙神医,我们不是来借丹炉的吗?”
“这事更重要……”在孙元一眼里,世上没有比白婉儿更重要的事,玉蝉丹也不行。
……
剑无常跟着一群黑衣人朝玄武门去,自然没有看到自己那些师兄师姐们的异样眼神,但羽化之境的他能感受到有一个身影远远地跟着他们。这人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所有他没有声张,而明目张胆跟随的豕骑道人他们,他就更没在意。他已经警告过,知道这群人不会靠的太近。
皇宫的守卫,见到零魑手中的令牌,无一敢阻拦。一群人长驱直入,来到太极殿。眼前的一切跟他们预想中的有些不一样。太子正由御医处理着伤口,庆宁军旅帅雷拓,领着刀斧手,将忠王、棣王、姚相等百官围困大殿一角。
这也是刚发生的事,庆宁军旅帅雷拓发觉宫内异样,无视法纪,直接领兵入宫。忠王他们终是算漏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大将军雷拓。太子也托雷拓的福,幸免于难。
“这是什么?”太子见黑衣人入殿,起身上前,不顾身上痛楚,抓住零魑胸前衣袖,咬牙愤懑“这便是你们答应本宫的神启?”
此刻太子样貌已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连零魑这个冷傲之人,都动了恻隐之心,回道:“殿下,仪式出现了一丝误差”
“我不管,快除去我身上的这些东西”
零魑看了一眼果老,果老摇了摇头,搀扶着旁人上前道:“殿下,这潜龙之术,是无法逆转的,请恕无能为力”
“什么叫无能为力?”太子快要发狂,转抓住果老的手,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什么无能为力,我如今这般模样,还如何登基,你们的计划我也绝不会助益”
嘈杂的大殿内,一阵宝剑出鞘的破空声,墨黑色剑身离太子喉部不足一公分,零魑细声冷言道:“你说什么?”
太子错愕,大气不出,眼珠看向雷拓时,发现这个大将军突然背过身去,一脸事不关己模样。他这才想起,庆宁军最初可是通过对方才联系上的。皇帝管的严,一直禁制他与任何军方关联。所以在军事力量方面,他连棣王都不如。
“杀了我,你们可能永远寻不到黄帝印!”
“不要太高估自己,好好做你的皇帝”零魑默默收回宝剑,帖耳太子,笑道“其实我们已经知道黄帝印位置,是你不知而已”
太子咯噔后退几步,长满鬃毛的脸上,多了一份白色,眼中无神,片刻之后,自嘲道:“如今还说什么皇帝,呵!”
果老走上太子近前,手掌贴在其胸口,泛起绿光。太子样貌慢慢恢复,但其后脊双翅依然健在。
“潜龙之力,非同凡响,只能到此”
太子波澜不惊,似是突然看淡了这一切。
零魑对身旁黑衣人示意后,其中两人点头,托着太子身躯,走上龙椅。
龙椅象征着皇权,象征着圣人之光,朝臣如何能容忍。谴责声起,剑落细无声,反对声最热烈的数位朝臣几息间,已血溅大殿。
“住手,住手”百官没有奔溃,太子先嘶吼起来,声音已变得有些沙哑,带着哀求,若不是身旁两个黑衣人拦着,他恐怕早已冲去阻拦零魑的暴行“他们都是我大唐能臣,社稷之栋梁……”
宝剑停在张子寿眼前,没有刺下去,零魑转头看了一眼窝囊的太子,还是收回了剑,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好,好”两声好,太子情绪越发激烈,向前一步,由于后背的翅膀带来的不平衡,他险些摔了个踉跄,双眼已失了魂,喊道“那你连我也一起杀了吧,这皇帝我不做了……”
零魑一个瞬身,转瞬来到太子跟前,一手抑住其咽喉,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零魑!”黑衣人中突然传出一个担忧的声音。
零魑这才松开手,扭头喝道:“我做事你闭嘴”
“我只是提醒你,坦叔交待的事”
“寅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事到如今,靠这废物已是不可能,你也别想了,老四,去拿了东西我们打道回府”零魑说完,唤过雷拓,在其耳边说了几句,领着黑衣人群,出了太极殿。
名为寅魈的黑衣人看了一眼软座在地的太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地背着江城子跟着果老他们步伐,走出太极殿。
那名被零魑唤为老四的黑衣人,背着一把古朴的长弓,无视太极殿上的所有人,将龙椅旁老太监手中捧着的传国玉玺取走。
一行人,出了太极殿,往太庙行去,再没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