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叔说着一手较力,白翌辰顿时拿不住金烟袋,一个手颤将它掉到地上。随即不等他捡起来,墨叔就站起身,扯着白翌辰手腕站在院子当中。
随着一波又一波颤动,那蕴含浓烟的结境忽明忽暗,发出塑料棚子被风吹动时候的簌簌声响。它本来是个半弧形的天顶模样,然而此时却逐渐扭曲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恶作剧般揉捏按压。
墨叔轻吸水烟,一股白烟冒出,在院中盘旋舞动,越来越快,逐渐变成一道白影在偌大的院子中旋转。
白翌辰咬牙看着那闪电般的白影,想起自己的龙蛊也喜欢这样疯转。原来,护灵野仙都喜欢先搅动得院子中风生水起,借助地势之利而增强自身力量。
只见那团白光腾空而起,如同一道流星猛冲向天顶,骤然散开不见了踪迹。
“……那是什么?”白翌辰见一切忽然平静下来,死一般寂静,忙问。
“本来用来吃你的。”墨叔冷冷说。“现在让它去吃外面捣乱的人了。”
“什么?”白翌辰吃惊之下,立刻拼命挣扎起来。墨叔狠狠制住他,问:“外面是谁?说了我给他留条生路!否则,杀人于无形是我这种人最拿手的!”
“你以为你很了不起……”白翌辰喘息着,冷冷从怀中拿出手机,“你刚才所说的,已经通过它,被外面的人录去了,做个物证应该是行的吧?”
墨叔看着他,一时间神情如同凝固了般。
“你以为,我经历了这些……还能像之前那样傻乎乎的单独来给你送肉吗?你才太天真了!”
“哼。”墨叔冷哼一声,并不当他回事,抬头望了望,只见穹顶再度震颤不断。
“怎么样,被吃掉了吧?”白翌辰幸灾乐祸问,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也不知道他这个帮手到底能撑多久。
墨叔望了良久,又一口烟雾吐出,这次打开水烟管,泼了一点烟水在上。
白翌辰看的清楚,那烟雾与水搅合在一起,相互纠缠壮大,竟然形成了一只猛虎的形状。飘飘渺渺,须发皆白,水在身体中流淌不断,形成一道道斑驳的花纹。
它身体庞大而沉重,不能像刚才那样风驰电掣的飞掠,巨大的脚爪踏向墙头屋瓦,几个腾跃也消失在穹顶的烟雾当中。
墨叔等待着,良久仍旧没有动静。
白翌辰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便不错眼的看着墨叔的脸来猜测。
隐约见到他眉头一颤,似乎皱得更紧。
此刻,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快乐填满了胸膛,尽管手腕仍旧被抓的发木,白翌辰大声说道:“怎么样啊,墨重九,我这个帮手很给力吧?你还不快点投降!”
墨叔半眯着眼睛,咬着银水烟,并不呼出烟气,像是在想对策。
他自有自己的心思,老宅本身就会有一种天然而成的气场存在,后来经他再度布置后,由风水阵位凝成天然结境。一般情况下邪祟不近,若有人在外面布阵试图加害屋主,则会触动另一层防护更为隐秘的结境出现。
后一层结境,就如曾经古爷以及赵一凯使用过的,可以将自己和周围事物一起隐藏起来,若是不懂破解之法,很容易误以为没有人在。
出门的话,当然可以真刀真枪跟敌人较量。但又怕敌人已经在外面布置了陷阱。
在结境当中固然可以借助院落气场,增强自己的力量,但是太过被动,而对方的实力似乎很不好估量。
若是生生被他将这二层结境破了,那自己将会损失太多先机。
白翌辰也看出来他正在发愁,于是故意不断讲话,打断他的思路。
“墨重九,你一直都太小看我了。在你面前的是上古神兽腾根,不再是那个任你随便欺负的傻小子了。”
这话一出,他感到墨叔的手就像被电击一样猛然抖了,接着一松。
他趁机滚出了几步远,抢了金烟杆在手,回头再看,墨叔正瞪大眼睛接连退后了几步,仿佛他是什么可怕至极的怪物。
“你……你觉醒了?”
什么?
白翌辰心里暗暗呆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脸上立刻装出得意的样子:“没错,这下你怕了吧!”
墨叔似乎吃惊不小,随即,他用右手点住额头,向上一搓。
白翌辰顿时明白,刚才墨叔跟自己小打小闹根本没有开天门通灵气。以他的修为,这样足以对付得了。而此刻他开天门,恐怕是想施展全力了!
“引蛇蛊!”
他一声轻呼,一波小黑蛇如同无数黑色的雨点,从他的右手掌中不断冒出,撒了满地。然而刚刚落地,却发出呲呲响声,尽数化作白烟散去。
不好,这结境,竟然还能吸取他的蛇蛊作为养料?
墨叔已经开了天门,他一双长目更显得锐利骇人,闪着虎般莹莹绿光。
“你根本就不是腾根,竟敢戏弄我?”
“我怎么不是,我就是!”
白翌辰将身子贴着墙,尽可能远离眼前这老家伙。
“你才多点修为,能看出我是什么?笑话!”
结境再度震动,竟然比前几次都要强烈,穹顶之上裂了一道空隙,已经有烟雾徐徐升腾,眼看结境越来越保
一向傲慢的墨叔此刻脸上也显出些许惊慌,这结境也是靠着多年气韵积蓄,一旦被破坏,恐怕也要再几年时间才能从新结成。不似赵一凯和白翌辰的结境,是靠个人修为而成,那样恢复起来比这个可容易得多。
当下他将烟壶中的剩余烟水连同烟草,向院落中以最大范围一泼,连同白翌辰都没放过,劈头盖脸弄了一头的烟草叶子。
随即他将指尖所溅的一滴烟水向大门弹去,只听泼的一声轻响,大门处的结境缓缓出现了一个出口,便迈步向外走去。
白翌辰见机不可失,立刻紧紧跟上。
墨叔回头看了他一眼,白翌辰心里一吓,生怕他把自己关在里面,不管不顾的直接扑了出来,像一条越江而出的大海豚。墨叔侧了个身,白翌辰便直接一个大马趴摔在了门口的青砖路上,胳膊和胸部的骨头简直在瞬间被摔扁了,下巴也被搓了一下,热辣辣的疼。墨叔看着哼哼唧唧的白翌辰,犹豫了一下,便扭头顾自走了。
“站、站篆…”白翌辰爬起来,拍拍发麻的手,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
墨叔不搭理他,径直走向两边石狮镇兽,抬手猛击狮口两侧,叮当两声,两个东西掉到了地上。白翌辰低头一看,竟然是两柄小剑,他心念一动,刚想去捡,墨叔却伸手拦住了:“别动,来路不明,免得有诈。”
“这剑哪来的……有人要害你?”白翌辰问。
去鬼宅的时候,门口的镇兽口中也有两柄小剑,引了睚眦来吞吃院主人生魂,莫非……
“剑是我放的,剑口冲外,凶神护家,剑口向内,自食屋主。 本来是剑口向外,我以灵气加护过,一般人不能移动。但是现在竟被人调转了方向,可见此人的修为和居心。”
墨叔说着,转头看向白翌辰道,“你这位帮手,挺心狠手辣的嘛,就那么想置我于死地?”
白翌辰心中一凛:“不,我们只是想……”
墨叔也不等他解释,在院子外围转着,又从周围八方屋檐下各找到一串铜钱镇魔剑。
白翌辰见墨叔脸色越来越难看,有些不知所措。当走到大院正后方时,墨叔停住了步子,一双眼睛目光灼灼的看向砖墙。白翌辰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瞥了几眼。
只听他一声冷笑,随即将一柄铜钱剑黏在手中,指尖一挑,那穿着铜钱的红线竟然一下子断开。他握了一把铜钱在手,提高声音说:“还想藏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一把铜钱泼洒出去,映着月光金芒一闪。
只听到“哎呀!”一声惨叫,一个人竟然凭空跌了出来。
“老然!”
白翌辰大惊失色,慌忙上去扶。
“疼死了,钢镚是扔人用的吗!疼死我了!”
老然被一把铜钱砸的鼻青脸肿,他一边哼,一边让白翌辰扶自己起来。
墨叔看着这俩狼狈不堪的年轻人,眉毛一挑:“怎样啊,好玩吗?”
原来,在白翌辰头脑发热的坐上兴师问罪的公交车时,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冷静下来,凭着自己是怎么也打不过那老家伙的,去了只能自取其辱。他停留了片刻,酝酿了一个自作聪明的计划。
开始是想借着套话来留下墨重九利用邪术害死自己家人的证据,便给同样坐上返城班车的老然打电话商量。
没想到,对于墨重九一贯谨慎恭敬的老然竟然一反常态,不光一口答应负责接应,还主动提出自己要在院子外面布置一个压制灵气的阵法,好让他全身而退更加安全。
白翌辰也知道老然跟着古爷必然是学到了点有用的东西,当下也就应下了。
谁料,还是被这老狐狸察觉到了。
“虽然离位站的不错,但是可能时辰拖得有些长,按奇门之术来说,你应该向西再移动三尺,也许我就找不到了……当然只是也许而已。”
墨叔轻笑道,“不过年轻人做到这份上,很不错,我之前小看你了。我放出的两只探路虎也是被你摆的阵吃掉了?”
“啊?我不知道有什么虎,我布置好了就藏起来了。”老然揉揉还在发疼的额角,对墨叔说:“墨老师,成王败寇,我们哥俩技不如人被捉个现行,您的事辰子也跟我讲了,如今您看这恩怨怎么了断吧?咱们是去神秘的相关部门呢,还是您现在把我们杀人灭口?”
“摆这种阵法,借天灵地气,观山派无误。你师承于谁?”墨叔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反而和颜悦色的问。
“跟辰子一样,全靠自学。”
老然知道阴阳界里的微妙关系,自然不能供出古爷。
墨叔继续看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那目光移动到哪,老然就觉得哪里像被一条湿嗒嗒的蛇爬过。他拉过白翌辰护在身侧,昂头迎着那目光不怀好意的探索毫不躲闪。
忽然,墨叔的眼睛盯在他的耳朵上,几秒钟后,顺着他的脸侧,缓慢下移动,将目光停在他的右手腕处。
老然也意识到了对方在看什么,下意识用左手掩了下右腕。
古爷刚刚送给他了一个复古耳钉,以及一副铜镯。虽然看起来有些古旧,但上面所雕刻的图腾古拙中满带灵性,他便高兴地都套在右手上,活动起来叮叮作响,倒也自觉的很酷。
耳钉不好发现,不过这镯子未免扎眼,是不是被这心思缜密的墨重九发现了?
若是他要找古爷算账,那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此刻,墨叔却点点头,微笑道:“很好……”
说罢不再理他们,转身就向回走。
白翌辰狠狠跺了下脚,怎么都到这个份上了,他竟然还没着这个道?
老然咬牙道:“辰子,放龙蛊……”
他把嘴唇凑到白翌辰耳边,轻声说:“引那老家伙跟来!”
白翌辰咬着嘴唇,望着他点点头。
反正就是一锤子买卖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墨重九,你想跑没门儿!”白翌辰喊,见墨叔转过头看他,便立刻直伸右手,高声道,“引龙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