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抚了一下她的发髻，咬了下唇角，说道：“如意，你是个好姑娘！她们这般欺凌你，李后主可曾知晓？”
突然间，我的心一疼，仿佛被针刺了一个洞：如果爱一个人，要过得这么痛苦与仰望。为了能爱他，而付出这么多代价，而他却对你依然不屑一顾，不闻不问，那还不如不爱！
爱得这么卑微，卑微到伤害自身，实在是一种愚爱！
这种愚爱，要不得！
如意抬眸，眸内波光盈润，认真地回答：“他不知。”
我下了马车，暗自想道——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又或者根本就是选择视而不见？男人有时候真是薄幸。
对李后主的印象完全又降低了一个档次，从懦弱无能又变成薄情寡义。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懦弱又薄情的人残忍起来，可以围城屠杀三十多万人。整整七天，剿灭三十多万人。
外面的风很大，呼呼地吹着，面纱飞扬，风沙迷眼。
西山日暮，烟霞缭绕，远处山川，流水迂回。
不远处，传来琴音，音质就像这里的风，沧桑凛冽又带着一丝迷惑不解的低怆。
我坐在侍女铺好的锦毯团垫上，再把她们遣散退下。
有大雁从我头顶上飞过，声音低沉悲泣；我抬起眸子，望向大雁，仅有一只，它默默的盘旋在不远处，这是一只掉了队的大雁，很快它就不能再继续悲鸣了。
啾，啾，啾！
只听利箭的声音，撕破天穹。
它变成一道弧线，落了下去……
我的眸光黯淡下去，它越悲鸣啼叫，死得就越快——能活得长命的，一般都是会隐忍的哑巴。
所以，李后主，你是一个很能忍的人。隐藏得这般深透，深透得没有半点破绽。
我把眸子调回到如意的脸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马车内的茶包有问题？”
如意低下头，垂下沉重的眼帘，轻声回道：“因为，您桌上的那些精心包装得精美异常的茶盒图案，我在华月乘坐的马车里见过。那时，我过去给她们沏茶；弦月把那一盒茶，小心地藏在了桌底下。”
哦，原来如此。
包装得越美丽的东西，杀起人来，果真是不动生色的。
看来，连我的食物都要更加小心对待了。
我认真地看着如意清瘦的小脸，叹息地说道：“这两个月来，你跟着李后主四处奔波，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能为姐姐和李后主做一些份内的事，我觉得很开心，也很满足。”
她说着，抬头冲着我微微一笑。
我敛了下眼睑，决定打开天窗：“如意，爱一个人，不能愚爱；特别是他无视你的安危时，你要理性地分辨出这种没有回报的爱值不值得；喜欢应该是双方互相欣喜的心悦之情。而不是一个人无怨无悔的付出，这不成比例的付出，有时候会很痛苦。你执着的这份爱，很可能会毁了你……这份爱，总是把你置于危险之中，有可能，你会不明不白的死去。”
我说得很缓慢、很迟疑，因为我不敢肯定她的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
其实，她的付出不但不会有回报，很可能还会搭上性命！
我现在就身处于薄冰之地，一步一趋都相当小心翼翼。随时随地都会有生命危险。
身边的人都有可能谋害我。不管是朋友还是亲人，抑或陌生人，都可以伪装和陷害。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突然间就莫明其妙地死掉了——病死，毒死，抑或被杀身亡，这一切皆有可能。
如意的眼眶变得水波弈弈的潮湿，她咬了下唇，说道：“姐姐说的话，如意明白。可是我……喜欢就是喜欢了。只要每天能看见他，我就全身都充满了力量。甚至于我可以为他去死。现在，我只不过是受了这么一点儿小伤，我不怕的。姐姐不必担心我，我会保护自己的。”
“李后主都不想保护你了。你喜欢他有什么用？他是一个懦夫。你再怎么保护自己，又有什么用？心爱的人不保护你，把你置于危险之地，让其它人随意凌辱你……”
“姐姐，请不要这样说。他对我已经很好了。他想把我送回漠北去。可是，是我自己不想离开他的。他已经在画舫出事之前把我送走了，是我自己死皮赖脸又跑回来找他的。华月和弦月都在出事的画舫上跳湖了。只有我一个人提前离开了战场。他不是懦夫！他有保护我！是我自己又回来了！”
如意揪紧手上的丝帕，激动地说。
我看着她，转动着手上的玉镯儿，又问：“青州开始内乱的时候，你就走了？他……到底和小白有什么交易呢。青州内乱之前，小白肯定通知了李后主，要他配合一些事宜。”
“嗯。李后主提前送我走了。小白公子？我偷听过他们交谈的内容。”
“你是怎么听到的？”
如意的脸一红：“我……我偷偷地躲在他的龙床下。”
龙床？
我的脸一热，这如意，胆子也太大了吧，都会爬龙床了啊。
“他送我走之后，就警告我别回来了。我怕他又拒绝我，又要赶我走。所以，只好躲在他的房间里。”
先不管这小妮子的花花心思了。我想知道的是小白和李后主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李后主想要从小白手上救什么人？
“他们之间交谈了什么？”
我压低声线，竖起耳朵，屏气聆听。
“他向小白公子要一个人。”
我睁大眼，果真是问出道儿出来了。
这如意还真是一个好眼线，没白费我把她带进画舫，让她当一颗这么好的侦察棋子。
“是什么人？李后主要的人是谁？”
如意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名字，好像叫小熠。”
“小熠？”
太子李阙的儿子李熠啊！
我思维有些混乱，这……孩子竟然还没有死。
没死在那场血腥镇压的围剿里。
可是，我想不明白那个太子李阙的儿子为什么会落到小白的手上？
李后主为什么不杀了那个孩子？
太子一脉都死绝了，按道理他如此的心狠手辣，为什么要留下活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