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冷哼一声,不顾伤势,一口饮尽桌上冷茶,“我自然知道三千兵士,只怕要被留下大半,也知道李四一身修为,多半要被削去五成,更知道,北州刺史府底蕴去了大半,日后宗师来犯,陆承业危矣。”
三个大半,说到鲁宿心坎里去,他张开口,李墨却继续道:“但,那又如何?三千兵士性命,换来一枚修行种子?不,我从不如此短见,这是,三千兵士性命,树我大唐风骨。”
“若拿走我命,还能杀死魏玄,你以为,我会眨个眼?”
李墨逼视鲁宿,沉声道:“今日,我用三千兵士救了他商陆一命,日后还有所谓上宗敢把手伸到我大唐子民身上去,我一样会叫他去送死,抑或是,我也能去送死。”
“我就是要让我大唐子民知道,生在大唐,需要敬畏的,只有我大唐律法,十二上宗算什么东西,也敢学仙人俯视人间?”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情,我大唐,绝不吝啬,生来是我大唐子民,便不必对那些所谓上宗卑躬屈膝。”
“我就是要让大唐千千万子民知道,他们的生死,有人来负责,他们的生死,也要对人负责。”
言到激动,李墨伤口崩裂,渗出一身鲜血,他厉声道:“鲁先生,贵为武道宗师,你可以弹劾我,但我明摆着告诉你,这,是我的想法,我还会加诸于太子,加诸于二皇子,将来不论哪位继位,他们,都会加诸于后代。”
鲁宿面色惨白,指着李墨道:“你,你疯了?”
李墨道:“我没有疯,只是,看着那群高高在上的上宗,让我恶心。”
李墨摇头:“我不是皇帝,但我生在帝王家,那么,我就要对这些,养了我二十年的大唐子民,负责。”
“生我者父母,而养我者,乃是大唐千千万子民。”
鲁宿为之震撼,沉默良久。
李墨缓缓道:“今日这一战,不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就算他商陆只是一介凡人,我一样会用三千兵士换他一命。”
“你无需为那三千户人家担忧,朝廷自会赡养。”
“你也无需觉得不值,日后还有人遇上这种事,他商陆,也要上的。”
“你更无需担忧其他,他商陆若是不上,我先斩了他。”
李墨一句句话,如同擂鼓,震人心神。
又在此时,冷风拂面,李四推开门,走入房中,浑身湿透,面色依旧坚毅。
见得鲁宿在,他抱拳行礼,然后缓缓道:“大人,赵杉已死,尸首悬挂城头。”
李墨笑道:“好。”
鲁宿震惊,指着李墨道:“你,你杀了赵杉就是,还要将尸首悬挂城头?”
李墨问道:“有何不妥?”
鲁宿沉沉叹气,担忧道:“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吧?魏玄,还在城中,此举,无异于给他脸上打了一个巴掌啊。”
李墨冷笑道:“操之过急?十二上宗俯视人间上万年,何时,才不算操之过急?何时,我等卑躬屈膝,可以换来尊重?”
“不把他们打痛了,他们永远,不懂尊重二字如何写。”
鲁宿不断叹气,“盼着此举,不会给我大唐带来灾祸吧。”
李墨嗤笑道:“鲁先生,盼天盼地,不若靠自己来得实在。”
鲁宿摇头,转身离去。
商陆走到大街上,人头攒动。
虽是入夜,却竟格外热闹。
商陆站在街头,听了两句,为之震动。
李墨,竟将极意门宗师尸首,悬挂城门上。
黑色夜空,一道白光划过,将一座白城照耀,如同白日。
白光狠狠砸在县衙中,尘土飞扬。
魏玄弃了苏流舟,弃了暮成雪,弃了纯阳武神,落在白城中,他要,讨个说法。
黑袍白发,筋肉暴起,武道大宗师,一个呼气,便是一场风暴,他站在县衙门前,所有衙役,倒地不起。
浑厚血气,摄人心神。
鲁宿顶着压力,身子极重,步子极缓,一步一脚印,艰难走到县衙大门前,抱拳道:“魏老先生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入内饮茶。”
魏玄冷声问道:“陆承业呢?”
鲁宿满头大汗,艰难开口,缓缓道:“此刻主事者是钦差李墨,行动不便,在前厅候着呢。”
魏玄冷哼一声,抬步迈入县衙,鲁宿肩上一轻,大口大口喘气,走到魏玄身前,连忙带路。
李墨已是差人抬着,躺在前厅中,轻轻晃着折扇,见到魏玄走来,笑呵呵抱拳道:“魏大长老,身子抱恙,可就恕我,不能起身了。”
魏玄盯着他看了一眼,冷冷道:“我听说过你。”
李墨笑道:“我当然也听说过魏大长老。”
魏玄自顾自坐下,冷漠道:“三件事。”
“请说。”
“一,交出商陆。”
“二,参战之人全死。”
“三,厚葬赵杉。”
魏玄问道:“可有问题?”
李墨转头笑道:“我以为魏大长老先过来问罪才是,却也是来解决事情的。”
魏玄冷漠道:“我再问一遍,可有问题?”
“问题嘛,没有。”
魏玄站起身,说道:“至于你说赵杉刺杀于你。”
李墨笑着抬起双手,伤口崩裂,双臂猩红,血腥扑鼻,“你瞧瞧,我这下半辈子,岂不是连修行都没半点法子了?”
李墨咧开嘴,满口红牙,“怎么说,我也是皇帝陛下亲侄子呢,将来从大理寺卿位上退下来,赐个爵位,当一个逍遥王爷,哪怕资质差一些,快活个两百年,问题,不大哩。”
魏玄淡淡道:“所以你呈了三份罪证来,赵杉之死,我不追究。”
李墨挣扎着,身旁李四连忙扶着。
李墨坐在长椅上,双手平放腿上,扭过身子,笑道:“魏大长老多虑了,毕竟是上宗长老,宗师身份,岂可如此敷衍,追究,还是要追究的。”
魏玄双袖垂下,略显意外,“你要承责?”
李墨摇头笑道:“魏大长老只怕是误会了。”
“说?”
李墨淡淡道:“我说的,是追究赵杉刺杀大唐皇室之罪。”
魏玄抬眼,古井无波。
李墨陡然喷血,人往后抛,撞在墙上。
他躺在地上,舔了舔舌头。
“我让你再说一次。”
李墨轻笑道:“怎么,魏大长老,武道大宗师,耳朵不好么?”
“放肆。”
鲁宿满头大汗,连忙跑到李墨身旁去,搀扶起来,小声劝道:“李大人。”
魏玄道:“你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