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个瘦弱的漂亮姑娘来访,双手还佩着两只银镯子,陆承业吓得手中棋子都掉了,连忙问陆谨:“臭小子,你去三平招惹那疯丫头了?”
陆谨咬着烤肉,满嘴流油道:“没啊,我吃饱了撑的去招惹她?”
“怪哉,那这疯丫头跑过来白城找我是做什么?”
陆承业洗洗手,拍拍陆谨肩膀,转身离去。
陆谨低头看着肩上水渍,若有所思。
好不容易送走那个疯丫头,陆承业走入后院,垂头丧气。
陆谨问道:“干嘛一副死了爹的样子?”
陆承业没好气道:“我爹是你爷爷。”
陆谨认真道:“我爷爷肯定是我爷爷,但是不是你爹,就不好说了。”
陆承业一时语塞,张了张口,摇摇头,叹气道:“真让人烦恼啊。”
陆谨挑挑眉头,笑道:“你有什么好烦恼的,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陆承业无奈道:“这种必胜的武斗,赢来也没什么意思,指不准还要被他们说是舞弊。”
陆谨咽咽口水,“那疯丫头也要去罪乱之地?”
陆承业弯腰拾起一枚棋子,无奈说道:“是啊,这样,可不好。”
陆谨想了想,说道:“好不好我是不知道,但你笑的时候,能不能别盯着我看。”
陆承业蹲下身说道:“来,给你叔来两串。”
陆谨没好气道:“滚。”
陆承业只得自己挽起袖子穿肉炙烤。
不多时,家丁又来报,“二老爷,外边有位公子来访,说是紫炎门秦玉。”
陆承业看了看陆谨,“你和他有仇没有?”
陆谨喝了一口果汁,大怒道:“你能不能别一整有问题就觉得和我有关。”
陆承业轻笑道:“毕竟是习惯了嘛。”
陆谨没好气给了一个白眼,嘟起沾满油水的嘴唇对青云道:“来,青云,给公子擦擦。”
青云提起手绢轻轻擦拭,陆谨呵呵笑着。
陆承业走出后院,想着,活像一个傻子。
客厅中,秦玉一身白衣,面色平静,见得陆承业,也是双手抱拳,说道:“见过刺史大人。”
陆承业抬手,笑道:“坐。”
秦玉坐下,有丫鬟上茶。
陆承业轻笑道:“秦公子深夜到访,可是有事?”
秦玉说道:“是。”
陆承业道:“既是有事,不妨直说。”
“在下早早到了白城,想着紫炎门地处北州境内,论战在即,总该为国家出几分力的。”
陆承业笑道:“如此说来,秦公子,愿入罪乱之地?”
秦玉抱拳道:“总该为这片生育一身的土地做些事情。”
陆承业起身道:“那自是好的,却不知秦公子欲带哪五人?”
武斗规矩,一人可携五从,除修为不超主人外,再无其他要求。
秦玉起身,笑呵呵道:“师兄,黄阁。”
陆承业抬眉,意外道:“黄阁也来?”
号称君子谢玄半个学生,总归还是有真本事的,有人说是他与十二上宗神子神女同场较量,只怕在修为一道,也不弱多少。
武斗虽有规矩摆在那里,黄阁自然不会不知,既然他说了要去,想来自有办法,陆承业也懒得多问。
秦玉说道:“是的,师兄虽是为百宗会武而来,总归也因为论战而入。”
言下之意,还是要出手的。
陆承业虽不觉得这些所谓宗门弟子有多可靠,但毕竟口头上已经说了,也总不至于一点力气不出,便欣慰道:“那自是极好,十个名额,该有紫炎门一个的。”
秦玉双手抱拳,“多谢刺史大人成全在下这一份心意。”
“无妨。”
送走秦玉,陆承业松了口气,连忙往后院跑去,果不其然,陆谨怀恨在心,早早将自己那些肉串烤好,躲在亭中大快朵颐。
陆承业大怒道:“你这不孝侄子。”
陆谨张口把最后一串塞到嘴里,抬手,笑着打招呼,“尊敬的叔叔,近来可好?”
陆承业阴沉着脸,“你看我脸色。”
陆谨擦擦嘴,说道:“有点白,要不让赵大夫来给你瞧瞧?”
陆承业骂道:“滚。”
“嘿嘿。”
陆承业越想越气,等着陆谨从他旁边过的时候,飞身一脚踹在陆谨屁股上,把他踹得往前跑了几步,摔在地上,翻过身大骂道:“陆承业,你爹死了啊?”
陆承业拍拍手,冷漠道:“那真是。”
陆谨讪讪然爬起身,冷哼着,防备陆承业再偷袭,倒退走出后院。
陆承业好气又好笑,最后化作一声冷哼,转身走出陆家宅子,往城西那边走去。
县令杨万本就不怎么管事,如今来了个钦差,更是乐得躲到一边喝酒吟诗。
李墨虽有心说他两句,终究记得李唐皇室对他的不公,也只得随他去。
陆承业客客气气敲了门,又让人去通报李墨,然后才在县衙偏厅候着。
李墨仍是躺在摇椅上,由李四扛着入了厅内。
放下之后,李墨坐起身,笑道:“刺史大人深夜到访,委实让我觉得好生荣幸啊。”
陆承业双手放在膝上,冷漠道:“李墨,我送去长安的奏折,你拦下了?”
李墨手靠在椅背上,转身看着陆承业,笑道:“反正已经定好了,何必再改?”
陆承业沉声道:“你定的名单,我可不同意。”
李墨笑呵呵道:“我可只改了一个名字。”
陆承业一手拍在桌上,怒道:“李墨,玉狐又不是修行人。”
李墨笑道:“温言玉也不是修行人,你不也将他放进去了?”
“他不一样。”
李墨问道:“哪里不一样?”
他坐直身子,揉着双腿,沉声道:“那就请刺史大人告诉我,哪里不一样!”
“莫非是其他人家儿郎死得,你陆家儿郎,就死不得?”
他怒声道:“连大唐皇子都死得,你陆家儿郎,就死不得?”
陆承业猛然站起身,瞪着李墨道:“对,这大唐,皇子死得,百姓死得,就是他陆玉狐,死不得。”
李墨抬起头,与陆承业瞪目而对,分寸不退,“那你告诉我,凭什么?”
“凭什么?”
“就凭我父陆青山,十年血战初,只身转战三千里,一人独挡十万军,一人一剑背大旗,战至气竭而亡。”
他沉声道:“以一人之力,挽北州战局。”
他挥起袖子,怒而转身,双目已通红,当年,陆青山早是半步大宗师,但凡肯退后一步,今日,坐镇北境战线的大宗师,便是他陆青山了。
抬起头,陆承业又咬牙道:“就凭我兄陆承乾,十年血战末,一人阻击北域十二国宗师,以宗师对宗师,以一人挡十二,战至尸骨无存,拖至长安来援,力保北境战线不至溃败。”
“就凭我嫂洛红颜,以身祭阵,助你李唐天阳王破入大宗师境,坐镇北州战线。”
“就凭我陆承业,深入北燕腹地,谋取北域十二国军阵布图,落得一个终生无后的下场。”
是的,他陆承业,虽能行男女之事,却早是注定,无法有后了。
陆谨,就是他陆家一根独苗,他若死,陆家,香火断。
日后,连个祭祖坟的人,都没了。
想起那个自小顽劣,其实孤独得比谁都让人心疼的侄子,陆承业大怒道:“就凭他是我父陆青山亲孙,是我兄嫂亲子,是我陆承业亲侄,你来告诉我,够是不够?”
李墨不言语,有些事情,他当年尚且年幼,虽有耳闻,到底不曾亲身经历,总是少了几分敬畏,只是,陆家的功绩,是明摆着的,不论怎么说,不论经历多少年,都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