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当然知道卢毅在哪一间房,可惜他过来,又不是要杀人的,只是懒洋洋打了一个呵欠,又潜入阴影中,往回走去。
这一来一回之间,不过一刻钟,两人又放轻了步子,便也没人注意到。
商陆绕回偏院,潜行到马铃儿所在之处,拨开花丛一看,愣住,背脊发凉。
马铃儿不见了。
商陆不曾犹豫,直接转身离开,赶到前院,翻过高墙,跑出墨家别院。
刚落在地上,一道白光掠过,剑影还未见到,凌厉剑气摄人心魄,商陆避开,那柄飞剑嵌入石板,直接炸开。
一道黑色人影站在后院阁楼顶上,黑裙飘飘,面容清冷。
商陆只看了一眼,快步往街头奔去。
墨染香也未追出别院,低头望着赤裸的白嫩双足,摇了摇头,一抬手,飞剑归来,握在手中,她轻声叫道:“铃儿。”
马铃儿快步走到阁楼下,轻声道:“小姐受惊了,我在的。”
墨染香摇摇头:“能避开那一剑,至少二境上。”
马铃儿皱眉道:“但据我所知,城中二境,除卢毅之外,只有黄家那二人。”
墨染香摇头道:“只怕风云将起,再不复往日平静了。”
马铃儿点点头,走入房中捧出一件长衣,披在墨染香肩上。
墨染香缓缓走入阁楼中,端起烛台,站在书柜前,若有所思。
自墨家别院出来,商陆拉下面具,迎风二笑。
夜色已深,街上偶有几个行人,也只是匆匆赶路,商陆往齐山林的酒肆赶去。
大凡酒肆,开门可早可晚,但打烊一定是要很晚的。
未过子时,齐山林酒肆外,依旧挂着两盏灯笼,不够亮,但是没关系,喝酒与读书不同,不需要亮光。
挂着灯笼,只是想告诉行人,老子齐山林的酒肆还开着,要想喝酒的,可以赶紧过来。
但商陆出门时没有带银子,打起架来,若是不小心掉了钱袋,也是一件心疼的事情。
反正陆谨也在,他出门,必带银子。
赶到酒肆外时,齐山林竟与陆谨对坐棋盘两侧,正经危坐,酒葫芦都摆在桌上不去动它了。
当然,对面司马月的茶馆已经关门,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至于陆谨,一边赏着晦暗的月色,一边掰开花生丢嘴中,至于那棋盘,只是随意玩玩罢了。
商陆无奈摇头,也没有提醒齐山林的意思,走到酒肆内提起一坛即墨老酒,又抓了一只碗,坐在桌子一侧。
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商陆是不是君子且二说,有陆谨在的棋局,胜负早在落下第一枚棋子的时候,已经注定。
所以,他只是喝酒,时不时抓了一颗花生掰开来。
陆谨收起桌上白色面具,举起来看了看,笑道:“没有沾血,挺好。”
商陆道:“我又不是去杀人放火,劫财越货的。”
两人闲谈。
齐山林急得直揪头发,望着棋盘上纵横交错十九线,黑白分明琉璃子,愁白了头发,想了许久,终于抓起一枚棋子,又是犹豫了许久,才缓缓落子。
陆谨也不多说,随手抓起一枚白子落下。
然后,齐山林又是抓着下巴,开始了漫长而纠结的思考。
商陆喝了一口酒,轻舒一口起,看着齐山林使劲揪头发,忍俊不禁。
陆谨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不错,但他若真一无是处,又怎会是兰台大学士?
他是有本事的。
数算和背书。
陆谨过目不忘的记性和近乎鬼神的数算,是商陆不得不佩服的本事。
以他的数算能力,围棋十九线,千万种变化,其实并不算太复杂,何况,齐山林棋艺,也并非多出色。
折磨了许久,齐山林直接喝了一口酒,袖子从棋盘上拂过,将棋子拨乱,憨憨大笑:“哎呀,不小心打乱了,这可怎么办啊,那就算和棋吧。”
他喝了一口酒,遗憾道:“我都看穿你的棋路了,再有十步,我定能败你。”
陆谨喝着掺了七分白水的酒,悠悠道:“我都记着了,要不我来复盘?”
齐山林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今日也累了,何况把商陆搁在一旁看咱下棋,那也不太好。”
陆谨大笑,齐山林恼羞成怒,“你个小王八蛋,赶紧喝,喝完滚。”
陆谨指着齐山林,笑道:“齐大叔,我不是开玩笑,论起下棋这件事,只要让你黑子,你去练个一百年都不是我对手。”
齐山林冷哼一声,也不愿示弱。
陆谨喝了一口酒,长舒一口气,咋舌道:“痛快。”
商陆没好气道:“你喝个白水痛快个屁啊。”
陆谨义正言辞道:“有酒的。”
三分酒七分水,商陆拿来做菜都嫌弃没味道。
陆谨又喝了两口,突然把头贴近齐山林,低声问道:“齐大叔,我说你整天偷偷摸摸看司马姐姐那也不是个事儿,要不花点银子,让商陆把她汉子做了?”
他又摇摇头道:“不妥不妥,还有小小月呢。”
他阴沉着脸,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要不一起?”
齐山林直接把脚抬起来放在板凳上,叫道:“来来来,你瞧瞧我这一脚下去,能不能踹死你?”
陆谨撇撇嘴,“你看看,不识好人心了吧。”
商陆伸了一个懒腰,抬起脚,不经意间踹到陆谨屁股下凳子,直接将凳子踹翻,若不是他慌乱下抓住了旁边的树枝,怕是要摔个七荤八素了。
陆谨一掌拍在桌上,大怒道:“我怀疑你们俩狼狈为奸,但是证据我又没有。”
商陆道:“你白水洒了。”
他纠正道:“那是酒水。”
“那是九分水一分酒。”
齐山林冷笑着,显然还是记仇的,敢赢他?
那是在自找麻烦。
商陆默默看着两人拌嘴,安静喝酒,解决了一个小麻烦,心情大好。
回到三九巷的时候,百里霜房间那扇窗户还有灯光亮出,商陆自己烧了一桶水,提去浴房。
说是受了百里霜影响那是骗人,纯粹是因为他一日不沐浴,百里霜就要嫌弃他脏,不让他靠近还是其次,连他做的饭都不吃了,那才是大事。
但商陆也实在没能想明白,沐浴和做饭又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用腰去做饭,双手洗净还不够么?
洗完后,甩着湿漉漉的长发,他又盘膝坐在木廊上修行。
今夜那一记三阳拳,当真是化了十成十的威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