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着那悠悠的岁月,缓缓地移动着脚步,我来到了街的中间,老宅位于路南,路北对应的是一个大胡同,人称三老胡同,如果拉起我们村的话题,这是一个绕不过的地。
三老胡同有近百米长,八尺宽,两侧坐落着两个门朝胡同开的浑砖四合院,四合院的上房都是高台阶带檐廊的,四合院的后边还有一个小花园。胡同的尽头又是一个大四合院。听老人们说我们村最大的于氏家族就是从此开始的,明嘉靖年间于氏的药材生意已到了湖南,于氏的第三代传人于有光是掌门人,他有三个儿子,老大于前山在长沙掌管着湖南、湖北、岭南的怀药材销售,老二于前海是个读书人,是月山书院的童生,老三于前江从小就喜欢赶牛弄马,于有光就让他在家里的几百亩田里种山药、地黄、牛膝、菊花玩泥弄土。于家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在此大兴土木,盖起了三个大豪院,于有光把前两个院分给了老大、老二,自己和老三住在了最里的大院,从明末清初一直到解放前,于氏家族以此为界往西又盖了三座大院和一座祠堂。历史跨越了几百年,于氏家族蔓延到了这道街的西半段和紧邻的北街,三老胡同这个名子也是从那个时候留存下来的。
三老胡同口有几条青石铺成的台阶,台阶上有两尊石狮子分卧两侧,穿过一个大过厅就是笔直幽深的胡同。我的记忆中,除了十分寒冷的冬日,每到饭点这里热闹非凡,过厅两边沿墙根各蹲十几个人,过厅中间门坎又坐着五六个人,稍微来晚的就蹲在胡同口的两侧,胡同西边三队、四队的人往这来,东边一对二队的人也往这来,早晨、晚上,那哧溜哧溜喝糊涂的声音能响成一片,中午谁家是捞面,谁家是汤面,谁家的面条里放了酱油,在此一清二楚。村子里的人都习惯把饭端到街上吃,这里又能遮风避雨,就成了一个大饭场。饭间的闲言碎语,饭后的家长里短,是人们来到这里的主要兴趣,就像从草丛中、岩缝中冒出的涓涓细流汇聚到一弯小湖一样。
满圈是四队的,官名叫于和堂,年轻轻的就秃光了头,一只手端着满满一大碗糊涂,另一只手拿着一大块黄玉米饼再夹着一小碗咸菜,“快快,满圈?今天大家吃的太素了,正好你这带腥味的来了!”先前来的人朝着满圈说。满圈爱说男女风流之事,人都喜欢听,尤其是小年轻。“来,先把你碗里的芹椒给我弄点?”满圈边蹲边朝着一边的疙瘩说。啃了一口饼就着芹椒、咸菜边嚼边说,“恁队和平他爹,知道吧?于同善,六一年死去了,听队里的人说年轻的时候可捣蛋哩!”把碗转着圈又哧溜了两口,满圈接着说;“一次同善和王财也就是轱辘他爹去小董赶集,他担了一副箩筐,走到半道,迎面吱钮吱钮的过来一辆独轮车,一个年轻女子翘着腿跨坐在一侧,同善对王财说,“你看这小媳妇,打扮的多俊俏,你敢摸她一下?”“我不敢,你敢?”王财斜了他一眼,“那,你就看着。”说话间小车就到了眼前,只见同善身子一扭,一个换肩,两个箩筐飞旋起来,一个箩筐嗖的嚓着年轻女子的脚而过,“哎呀呀!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碰着你了。”同善的手边摸着那小脚边说,只见那女子满脸羞涩,推车的汉子怒吼一声,“走开,找死!”独轮车一掠而过,同善和王财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同善暗暗得意,奸佞的一笑。
“听上瘾了吧,看看一家子都出来了!”那个时候乡里男人天热的时候穿的都是大裤头,往下一蹲,裤裆里一清二楚,只是合作的裤裆兜的紧紧,合作穿着的是那个时候最时髦的四角裤头,他在汤庙上高中,是学校的篮球队员。合作天庭饱满,浓眉大眼,两个腮帮子上还藏着小酒窝,只要一笑,酒窝就抖了出来,在这街上合作是美男子,“合作,合作,你吃完了吗?给,我又给你下了一碗”,合作他妈,一个中年媳妇,端着一碗面条从胡同西侧的院子里走了出来,把饭倒到了合作的碗里。合作他妈不算俊俏,但也不丑,她和合作长得不像,她不是合作的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