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有一个成年人跟在身边后，旬一两人的伙食，比之前赶路时，要好上太多了。不仅能吃口热乎的，味道也极其不俗，这让旬一一度怀疑，无庸的七年游历是不是专门去学过做菜？
此时，他们正栖息在从碧波潭流淌至小镇，又从小镇延伸至碎石堆的溪流旁，据无庸所说，这条河流会一直流向沧海，横穿大半个大陆，其中有些河段，水势异常凶猛，和面前溪水的平静截然不同。
正值中午，阳光猛烈，虽不如盛夏时来的酷热，却也让人燥热难安，无庸和旬一脱了衣服下水洗澡，小丫头则蹲在河岸边帮两人望风，等到两人洗完，小丫头这才下水，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擦拭身体。
无庸让旬一去捡一些干草或枯枝，他自己则撸起袖子，从碎石堆里捡到不少扁平石头，堆在不远处一棵大树的树荫下，当他把最后一块有寻常八仙桌一般大小的薄石板放在那些堆好的石头上后，一个简易的桌子便做好了。
这让抱着一大捆枯枝和干草回来的旬一一阵无语：这荒郊野外的，吃个饭还这么讲究？
看到小丫头不知何时已经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身上，可怜巴巴地蹲在一旁的模样，旬一不禁笑道：“怎么了？洗澡碰到蛇了？”
小丫头面色一黑，冷哼一声，扭过脸不搭理他。
见一向和自己亲近的小丫头对自己如此冷淡，旬一有些摸不着头脑，无庸从背篓中取出菜刀，将一块鲜血淋漓的鲜肉切成片，笑着开口解释道：“她刚才洗澡的时候，刚好有一群野牛跑到河边喝水，有个小牛犊儿，喝完水后，不知咋回事，也下水洗澡了，刚好就在小丫头附近，牛屁股对着她，把她吓得动都不敢动，生怕被牛尾巴抽在脸上。”
旬一有些忍俊不禁，好奇问道：“后来呢？”
无庸从身旁的背篓中拿出先前在镇上买来的蔬菜和调料，随口道：“后来，那牛转过身，舔了她一口，她就成这幅样子了。”
旬一恼了，蹲下身，看着一副委屈巴巴模样的小丫头，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它舔你你不知道舔回来？怎么能让一头畜生占你便宜？反了天了它还！”
无庸拿刀的手一抖，差点砍到手指，眼角微微抽搐，欲言又止。他觉得旬一的话有些不对，可一时间又没想清楚是哪里不对，便干脆没有出声，抓起枯枝和干草塞入石板底下，取出火折子开始点火。
楚霖霖被他逗地“噗嗤”一笑，然后马上憋住笑意，抬起头反驳道：“我不是因为牛舔我而伤心的啊，还有，舔回去是什么鬼啊！你舔一个让我看看，肯定会被牛踹的啊！你傻不傻？”
“重点不是会不会被踹吧……算了，不是因为被牛舔才伤心的话，那你这是怎么回事？”
楚霖霖伸手指向无庸，指认杀人凶手般，不满道：“我忍不住叫了一声，他就跑过去，两拳把那头牛打死了！太残忍了！道士不也是出家人吗？怎么能这么干？”
刚把火点着的无庸抬起头，挥手驱散青烟，满脸自责道：“我也是一时冲动，悔不当初，可杀都杀了，总不能浪费吧？快快快，再添些柴火，今天吃烤牛肉和牛肉汤！”
旬一转头看向河岸，果不其然，一头牛犊儿的残骸正躺在那里，开膛破肚，场面十分血腥。
“是挺馋人的……”
正给火堆添柴火的小丫头抬起头，疑惑地“啊”了一声。
旬一改口道：“残忍！太残忍了！”
小丫头附和道：“就是嘛，舔一下就被杀了，也太惨了。”
无庸一边给石板上的牛肉片抹调料，一边自责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那边几片熟了，你们先吃，牛肉汤还要等会儿，吃完了自己放肉，不够跟我说，我再去切！”
两人异口同声地“哦”了一声，然后，一边谴责着无庸道人，一边大快朵颐。
这日子，哪儿是人过的？分明是神仙过的！
赶路的时候还能吃得这么好，可真是……
太残忍了！
几人酒足饭饱后，无庸不知跑到哪儿摘来了不少野果，在河边洗了洗，丢在地上，道：“现在有点热，晚会儿再上路，你们困的话先眯一会儿吧。”
说罢，无庸提着刀，走到那头牛犊儿旁边，将一块块肉切下，洗好，放入背篓，等到装满了这才停下，恋恋不舍地起身，为这头无辜的牛念诵往生咒。
楚霖霖躺在树荫下，惬意地眯起眼啃着果子，看着在那儿忙活的无庸，突然有些自责，问道：“我们吃了这么多，是不是也挺残忍的？”
旬一端着牛肉汤，喝了一口后，认真想了想，反问道：“话不能这么说，你看啊，草好好地长在地上，也没有招惹谁，便被牛啃了，那牛是不是也很残忍？”
楚霖霖缓缓摇头：“好像，不是太残忍。”
“没错，我们吃它，就像它吃草一样，都不残忍，这是一切能动的生物的本能，若是心疼这些被吃的生命，那便是对自己的生命不尊重了！”
“哦，我记下了。”
无庸将背篓放在地上，也躺了下来，正打算眯一会儿的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懊恼道：“我不该杀它的，一头毛驴不够我们骑的，应该让它和毛驴做个伴，到下个镇子再杀了吃才对，失策失策，江湖经验还是不够啊……”
楚霖霖歪了歪头，目光瞥向正在不远处啃草的毛驴，咂了咂嘴，轻声问道：“哥，驴肉好吃吗？”
旬一正想回答，无庸抢先开口道：“天上龙肉，地下驴肉，你说好吃不好吃？”
小丫头眯起眼睛，呢喃道：“有点馋人……”
旬一无奈扶额，朝小丫头脑袋敲了一下，教训道：“想什么呢，现在还指望着它驮我们呢，就算要吃，也要等到下个镇子买了马再吃啊！”
无庸傻眼了，赶忙道：“不不不，我身上没钱了，买不起马了，真要吃的话，也只能到了道观再吃！”
小丫头拍了拍枕在脑袋下的包裹，得意道：“没事，我有！”
微风拂过地面，正在啃草的毛驴被微斜的草尖磨蹭着鼻孔，抬起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吃饱了的它转过身想要走回树下，却突然停下了蹄子。
看着树下的三人，不知为何，它生出了一种被猎食者盯上的本能危机感，于是，一头毛驴，在烈阳下撒腿狂奔。
三人在它身后骂骂咧咧地追赶，渐行渐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