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穆元玺离开的背影，钱坤捅了捅段沉，轻声说道：“你不会怪你舅舅吧？”
“舅舅？”兰骆玲疑惑地看向罗雀。
罗雀赶忙解释道：“穆元玺跟段沉说，自己跟萍萍关系十分亲近，就像兄长一样，还逼着他叫自己舅舅，段沉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兰骆玲眉头微皱：“我可不想要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儿子。”
“放心，”罗雀眼神飘忽地道，“他也不会叫您娘的，否则您就是我的婆婆了。”
兰骆玲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就算我不是你的婆婆，我也担得起这一声‘娘’。”
罗雀脸上发红：“师父……”
段沉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没由来地一阵烦闷。起初他对穆元玺是没什么好感的，因为这家伙为了达到目的，几乎可以说是不择手段。精心设计与步步为营，偌大的布局缜密得令人心惊。若非上次他向自己吐露心声，兴许自己早就弃他而去。
然而现在想来，说不定示人以弱，也是他惯用的伎俩。偏偏单纯的自己还信了他的鬼话，一口一声舅舅地叫着。哼，这货估计一直在心底笑话我呢。
“姥姥，罗宗主，可否请你们先出去？”段沉尽量克制着情绪，但语气听上去并不太友好。
两人都是有眼力见儿的人，当下寻了个借口，巧妙地退出房间。
“那啥，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罗雀丢下兰骆玲，迈着小碎步当先离去。
兰骆玲也紧随其后：“雀儿太过马虎大意，我得去盯着她。”
看着落霞庄主与花灵宗主双双退场，钱坤无奈地感叹道：“都说长孙为大，果然没错啊。她们在王朝里有着那么显赫的地位，也就只有你才能命令她们了。”
段沉把钱坤的手塞进被子里：“你给我老实躺着，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钱坤再次把手伸出来，“我又不是伤风感冒，盖那么厚的棉被作甚？”
段沉有些无措地问道：“那你需要什么？我虽然也中了毒，但情况似乎比你好上许多。”
钱坤摆了摆手：“什么都不要做。”他停顿片刻，语重心长地对段沉说道，“什么都不要做。”
两句话看似一样，可第一次是让段沉不要过度关心自己，第二次则是劝他不要记恨穆元玺。
段沉听懂了钱坤的一语双关，心不甘情不愿地别过头去：“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钱坤听罢，就知道段沉没打算原谅穆元玺。当下不顾段沉反对，强硬地坐起来，苦口婆心地说道：“如果昨天夜里我没有偷听，那么今天兰庄主一到天阳门，我们俩的身份就会不攻自破。届时你的病情自然隐藏不住，王爷夫人受监控在前，孩子毒发失明在后，一旦事情败露，双方的关系将彻底失去转圜的余地。”
“你知不知道，倘若雍王朝发生内讧，西北两个王朝将会滋生出多少事情？又有多少百姓可能面对颠沛流离的生活？又有多少像我这样的孤儿将会失去家园、居无定所？”
段沉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你，你别拿这种大道理劝我。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没那么严重？”钱坤盘膝抱胸，没好气地问道，“没那么严重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我就算再怎么缺心眼，也不至于服用毒血，跟自己过不去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段沉摸着鼻子，执拗地继续辩驳，“可如果我们真的暴露了，大不了我亲自跟爹娘解释清楚，毕竟他们也都是明事理的。”
“冲动是魔鬼你知道吗？”钱坤指着自己，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会脑子一热喝下你的毒血，你爹娘就有可能一拍脑袋跟王室决裂。你舅舅他赌不起，雍王朝更赌不起。”
段沉被说得自惭形秽，怎么说着说着，反而是自己小心眼了？
“事情总归有解决的办法，难道你的人生就可以不管不顾了吗？万一……”
“万一什么？”钱坤打断段沉的话头，“万一我恢复不了，真的五感尽失的话，你会放弃我吗？”
“当然不会啊。”
“那不就得了？”钱坤忽然拔高音量，“正因为我知道你在，所以我才敢冒险一搏。我钱坤没什么优点，唯一还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能为兄弟奋不顾身。”
“呐，你也别太感动啊。”钱坤看到段沉耸动的鼻头，扬起脑袋臭屁地道，“我这么做其实也是有私心的。我要你以后都忘不掉我，我要所有人都能看到我，我受够了做一个无名小卒，如果每个人都有一次成为英雄的机会，我希望这次自己没有错过。”
“什么英雄不英雄的，”段沉低着头埋怨道，“搞不好最后成了狗熊也不一定呢。”
钱坤用力地给了段沉一个爆栗：“说什么呢你？竟然诅咒我。”
段沉吃痛，五官都皱成了一团：“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快去给我准备些好吃的，我现在可是病人。”
“行行行，我这就去搜刮厨房，保证给你送上大鱼大肉。”
……
兰骆玲和罗雀在屋外听着，两人皆是一脸欣慰。
“想不到钱坤比想象中的成熟得多。”罗雀暗自松了口气，有钱坤在中间打圆场，相信段沉并不会气穆元玺太久。
兰骆玲抬头看天，阳光落进她的瞳孔，闪耀着明媚的光泽：“要是你能看到这一幕，该有多好啊……”
罗雀知道师父又在想念先王了。当即保持安静，任风把满腔的衷肠诉说。
段沉经过和钱坤的一番吵闹，心情释怀了许多。可能暂时还不能原谅穆元玺，但至少已经不那么愤慨了。
“嘶嘶。”他尝试着呼唤小九。
“嘶？”什么事？
段沉原本想跟小九理论一二，可转念一想，自己八成讨不到什么好。于是他心平气和地开了口，问道：“钱坤的毒还有没有得救？”
“嘶。嘶嘶，嘶嘶。”当然有。跟当初你救段勇一样，把他的毒吸到自己的体内就行。
段沉眼前一亮：“真的可以吗？那我们现在就帮钱坤解毒吧。”
“嘶。”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段沉急不可奈地追问道。
“嘶，嘶，嘶嘶。嘶，嘶嘶。”钱坤体内的毒素并不多，奈何他有心刺激，因此所有灵力都或多或少地带着些毒性。如果想帮他解毒，那就必须把他的所有灵力都吸走。
“你的意思是说，”段沉跟小九确认道，“一旦我为钱坤解毒，他的灵力会全部被我吞噬？”
“嘶，嘶嘶，嘶嘶，嘶。”
这还算好的，倘若他的毒素同你一般深入骨髓，那即便是全大陆最好的名医，也不可能让他痊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