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眼里带着沉思与回忆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那一年,王莽刚刚毕业第二年,那时候的他还在矿场上班。
毕业两年,但也没有得到升职,还是需要去各种学习。
天天跟着师傅跑工地,隔三差五的还需要下矿勘探,每天爬上爬下,忙左忙右的。
那个时候他的师傅姓宋,大名宋春宝,家里排行老三,在工地里面,熟悉他的人都喜欢喊他宋老三,王莽跟他混的熟,也不喊师傅,张嘴三哥,闭嘴三哥
宋老三不高,身高只有一米六五,平时干啥都是憨憨的那种笑嘻嘻,没个正形,从不占别人便宜,也算是个老实人,小老头一个,平时里喜欢叼着根老烟斗,却从来不往里面放烟草,也不吸烟。
王莽问原因,宋老三也不说,只是笑着把他撵到一边去。
宋老三长相不是特别好看,年轻的时候各种相亲都没有女的看上他。
过了四十,才好不容易找了个对象,脱了单身,告别了半辈子的光棍生涯。
王莽跟在宋老三后面跟着干的时候,宋老三家孩子都快要上大学了:一小男孩,宋老三抠破了脑门,给取了个宋喜来,这么个符合他那个年代气息的名字。
不出工闲着无事的时候,宋老三就喜欢拉着王莽坐在院子里。给王莽讲自家孩子都是。
每次都是最近喜来去参加补习班了,喜来那臭小子又逃课去玩游戏了,喜来天天抱着个手机不放,嘴里嚷嚷的吃鸡跟啥农药,可愁死他了。张小白宋老三
王莽能感觉得到,明明宋老三是在说自家的儿子事,哪怕是不好的事,明明是在训斥,脸上却像一只满满的父爱。
那是说不上来是带着温柔还是带着自豪的微笑,那种微笑,隐藏不了。
老来得子的人对于孩子都特别的宠爱,宋老三基本上也差不多吧。
孩子想要滑板,宋老三就给买滑板,孩子想要游戏机送了30元,嘴上说着不给买,却还是在孩子生日那天给他买了新最新款的游戏机。
宋喜来倒也是给宋老三争气,学习感情两不误,刚高中毕业,就把隐藏了多年的对象给带回了家。
虽然没有考个高考状元回来,却泡到了一个高考状元回来。
王莽对于宋喜来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了宋老三最后一次下井前,两个人在电梯里时,宋老三说孩子高考结束了,成绩挺好的,准备填报志愿,他准备下完这次井请假回去趟,给孩子参考一下意见。比较希望宋喜来去报计算机专业,去学个程序员。
说到这个地方,王莽的情绪突然之间有一些悲伤。
张小白能看到王莽的眼睛已经开始红了。
“我们都以为那次下井只是日常最正常最普通的一次勘探,可是也没想到井下竟在那天发生了意外。
那天我跟三哥进了井矿,刚刚做完勘察工作,正准备记录完数据就回去,突然之间不知为何井矿发生了坍塌事件。
只听轰隆一声,所有的视线变得一片漆黑,大地都在颤动,所有井下的支撑架都开始摇晃崩塌起来。
当时我是第一次经历井下崩塌事故,整个人都懵了,剧烈的摇晃之中,只感觉一个人喊了一声小心,同时猛地推了我一把。
然后我就扑倒在了地上,还没等我再回头一声惨叫声就在我身边传来,我回头一看,正是宋老三,这老王八蛋,见到有一个巨大的石块掉落下来,他推开了我,可他却没有躲过去,被坍塌的石头压在了下面。
石头砸碎了他的脑门儿,当场毙命。
当时我整个人就傻了,好生生活着的一个人,前一秒还跟你有说有笑聊着家长,夸自己儿子真有出息没给自己丢人的人,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那一幅画面我永远都不敢忘记,一片漆黑之中,你所有的都看不到,但你就是看到了,眼前有一块大石头。大石头下是已经血肉模糊的一个脑袋。你甚至都已经看不出那是脑袋了。
血和脑浆子都被傍起的灰尘,掩盖上了一层土。
其他的身体部位都被压在了石头下面,只有一双手朝前推着。
拿上手里握着一根老烟斗,那是宋老三的烟斗,我到他死我都不知道他,这烟斗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留在他身边的。
我已经忘记我那一天是怎么走出井矿的了。
只隐隐约约记得有很多很多单架,上面躺着一个又一个跟他穿着同样工作服的工人。
那次我们在井下困了三天,我就那样陪了宋老三那老王八蛋三天,那三天里面,整个人没得吃,没得喝。
我每次都感觉自己坚持不住的时候,都感觉宋老三在我耳边说:孩子你要坚持住,这不是你的命运,你可以活得很长久,活得更长久。
从那以后我就少了一个姓宋的老师,姓宋的师傅,姓宋的家人,那个老师,那个师傅那个家人他叫宋老三。
当我们最后能被抬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男一女铺在了宋老三的尸体上面。
我见过三哥他的全家福,那正是他的太太跟他的孩子。
我把三哥留下的遗物给了他们顺带着还有两张古朴。
那两张是还未设计完成的家的装修图,都是送老三一笔一画的,自己给设计出来的。
公司老板没人赔偿了20金毛万,可就是这样赔,也并没有赔出多少钱来,有钱都不能让宋老三存活下来,再次复苏。
从那次以后,我便患上了入井恐惧症,一进井矿就感觉头晕目眩手发抖。
有些时候一想到情况我都还能想起来,宋老三他跟我说的最后那些事,他想给他的孩子选择一个计算机行业的专业。
可这些话终究没有从他的口中说出。我不知道人死后会去哪,但是听家里的老人说,人死后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好人去天堂轮回池,洗衣时送浴,进入转试轮回,坏人则是去地府轮回槽,先对病人进行三六九等划分,相对轻了,喝一碗孟婆汤,便可以从头再来,那些穷凶极恶之人是会下油锅下火,入18层地狱的。最后才喝完孟婆汤得以解脱。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老烟斗是宋老三父亲的遗物,他父亲死前拉着宋老三的手,说希望宋老三可以安安稳稳的找份工作,养活属于他自己的家庭。
那个老烟斗我还给了他儿子送起来,可是那张老烟斗上面却被摔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纹,我想随便一碰,这根老烟斗就会变成两半。
当时可能是心里面有愧疚吧,或者是对宋老三的感恩。
亦或者可能是金矿崩塌时的恐惧还没有消失,在宋老三离开的第三周里,我实在受不了了那种再也没有一个认同自己的人跟自己唠嗑说话了。
那种感觉,对我来说特别孤独,在发生了一次小矛盾后,长久以来记载下的抱怨突然爆发而出我彻底发火了,直接办理了离职。
去报了一个程序员培训班。花了三个月的学习,是终于从训练营里走出来选择了一份程序员的工作。
原本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当个程序员。谁知道这普普通通的程序工都得天天加班加班加班,可tmd加烦了我的班。”
王莽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聊过这种私密的事情了。这样突然一开口,情绪彻底受不住了。
一会儿痛哭,一会儿拿起酒瓶就往嘴里灌。哭得有些像孩子,却把酒灌得像是个疯子。
金毛有些唏嘘的道:“看来这个宋老三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少的烙印呀,可能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比咱们想象的更加亲密,也比他说的更加亲密。不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同事而悲伤成这个样子。”
张小白一些无奈的撇了撇嘴:“或许吧,但这份故事我们所需要了解到的其实也只有那么多了,感觉再让他这样讲下去,可能会让我们了解的更多,但是何必呢,咱们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没有必要再去戳他们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地方了?可能宋老三真的是一个好师傅,那两年里他们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没有了知心老友,所体会到的孤单可能是翻倍的吧。”
张小白递了包纸巾给王莽也听到了系统提示任务完成的声音。
“恭喜任务喝酒的孤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