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虽然没什么大恶之人，可多得是看人低的眼风，和不中听的闲言碎语。
他可能在外头时常受人冷眼或是欺凌，所以有些移了性子。
外人看来，他逐渐阴冷暴戾，不喜与人相处，加上他人高马大，动不动都把人打得头破血流，为此得罪人不说，还赔不少钱。
只有她知道自家侄儿看着冷淡，其实很懂事，也极孝顺她，打到猎不紧着卖钱，带回家里要姑姑不能少肉吃。
就是话越来越少，心思多且敏感，宁愿肚里几道弯的瞎猜也不问出来，遇到事也不跟人说。
因为他看着不好说话，原先还有个把村里的妇人经常上门找她拉点家常，可能是见侄儿黑脸不欢迎的样子，就不再来了。
敢凑他冷脸的，只有对院那个黑小子。
她最多就是同禄子娘偶尔各家院门口站着说几句话，禄子娘也很少进她家院子。
江锦悠听了觉得这人的过往真无趣，还累得秋娘无端憋闷在家，无人往来这么些年。
做好了肖彦晖的棉袄，又做了大大小小七八双鞋，说等天好些就去集市摆卖。
今日午后秋娘做好棉鞋收拾针线篓子，挑了一小块长形布头，做袄子剩下的，让她自己对折了，两侧再卷起一点点缝合做个荷包。说简单得很，让她自己动手。
心说反正也闲着，做着玩呗。美丑都是自己用的，只要不针脚疏得掉钱出来就行，还能比现在一块旧布包着磕碜？
秋娘又抱了个布包裹来堂屋，见她拢共没缝两针，还有一针扎手指上了，正小嘴吮着食指呢。取笑她，“女儿家会的，你会哪样？”。
灶房进不得，针线又做不得。
两人这些天几乎形影不离，日渐亲密说话随意许多，秋娘也偶间会打趣她。
手指往身上擦了擦口水，江锦悠不暇思索道：“秋姨怎能拘泥于大流，我就专会别的姑娘不会的”。
秋娘看她一副得意模样，嗤笑，“你会啥？”。
江锦悠一愣，又努力想了想，小声嗔怪道：“秋姨怎好如此，怪下不来台的”。
机灵古怪的模样逗得秋娘乐开怀。
瞧见秋娘把包裹搁桌上解开，一堆大大小小的碎皮子。随手翻了翻，问她：“这是要做什么？”。
“给晖子还有他师傅做双皮靴”。
秋娘回着话，同时摊开了那堆碎皮挑挑捡捡。
原是冬天打猎山上湿冷，布鞋湿了不得干，会冻脚，皮靴防潮还保暖。
这一堆里有陈年皮，也有新皮。问了秋娘，得知多是羊皮鹿皮还有狍子皮，少许连着毛的兔皮。
都是些破损较大，卖相不好的皮子上裁下来的。
捡起一块毛皮看看，又丢回去的江锦悠诧异，“秋姨会做皮物件？你家也制皮么？”。
没见过秋娘卖过皮质成品物件，这都差不多住了近一个月了，光见肖彦晖剥皮来着，没见到过有制皮啊。
“我不喜那股皮子味儿，都山上晖子他师傅那鞣制”，说着挑了软硬各几块搁一旁。
又道：“我做的皮物太糙，也不怎么会做，缝个毛坎夹，做双皮靴都勉强，多是用来做鞋垫”。
“这什么皮？”。
江锦悠捡了一块比巴掌大点黑皮，稍厚有点硬，还起了些霉斑。
拿着刚做好的棉鞋，鞋底比着一块皮的秋娘抬眼：“野猪皮，约摸记得是前年做皮靴剩的这么一小块”。
丢了野猪皮，江锦悠拍了拍手，拿起针缝荷包。
半晌后，忽地抬头向秋娘问：“这猪皮还要用吗？”。
秋娘头埋头裁着鞋垫，“这小一块，能做什么？还起霉了，一会也要丢了去”。
“那我用了哈”，说着就拆起了没缝几针的荷包，剪了线头一抽就完事。
秋娘注意力还在自己手里的活上，“用来做什么？不够这里还有许多”，
江锦悠笑道：“刚好够”。
说罢就把拆了的布头剪成大小方形。
两人一时各忙各的。
江锦悠一边手上不停，一边开拓思路。
一注香后，江锦悠手托着不够半个巴掌大，蓝色四角方底，上面随意把口子用细绳扎着，递到低头忙活的秋娘面前。
秋娘瞄了一眼，笑问：“这是啥？”，又低下头，“线没走直，没拉紧，没卷边，用不上两天就得脱线，这么小能装什么？
江锦悠也知道自己这做工太粗糙，可大概的样子还是看得出的吧？
“这处是皮的”，说着捏着小包翻了个头，把底部露了给秋娘看。
见秋娘表情疑惑，看似并不理解她这么做的用意。
逐又把底部作用解释给她听。
这种属于外带的佩嚢，外面常见的整体都是布缝制，稍重一点的东西放进去一提，就没有了四四方方的形状，底部加了较硬的皮子，耐磨还更大程度的保持了形状。
说着还掏了几个铜板放进去，再拎起来晃了晃。
看她脸上恍然的模样，又问：“若是这种样式的囊包能卖钱吗？”。
自己没来多久，见识不够，但街上看着多数背的包袱，肩上大小不同的褡裢，这是轻便的。行李多的，大块布一裹。讲究点的，用有内衬的竹笼或藤笼。
钱袋子几乎都是四方扁平，两侧拉绳，只分用料和工艺。
也见过富户家小姐公子腰上挂的佩囊，锈着精致的刺绣，拉绳上栓了玉珠，看着就不便宜，但是样式都大同小异。
不知道皮制的箱包有没有兴起。
秋娘停了停手里的活，“样子倒是少见，不知有没有人会买”。
江锦悠接着问：“皮子的有人用么？”。
秋娘仔细回想了一下，“没见人带这种用皮子做的荷包佩囊”。说罢又埋首细细修剪皮子的边沿。
得了想要的答案，江锦悠暗思可以一试，样子做得讨巧些探探水。
可前面说了一通也没引起秋娘多少反响，心里有些没底，何况秋娘也时常做了荷包，针线包等类物件摆摊，部分人喜好她该是知晓些的。
秋娘又出声问：“你要做这种去卖？”，手艺也太不敢恭维了。
江锦悠抿唇心下计较着，“嗯……”，后眉眼带笑的向秋娘道：“秋姨有没有兴趣？我想几个样子，咱一起做出来，试下县城里的年轻妇人和姑娘会不会喜欢”。
秋娘手中一顿，笑对她，“你要同我一起做买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