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虚空之中有着比天界更加神秘的一方世界,这里的生命没有欲望,没有情感,至高的强者看着人世间,包括神界的一切,他们能够看见命运,算出的命数比之神族的执掌者也不遑多让,他们追求无欲无求,却心系世间的事,受到各界生灵的供奉,他们自称苦行僧,外界人尊称为——佛。
扶世是万年来佛界第一个真正修习苦行之道的佛陀,他的师父是佛界最著名的如如佛尊者,修习佛典,不但需要极佳的天赋根骨,还要有耐得住寂寞的心,为仁为善。而扶世几乎是佛界着近万年来佛界最为出色的一人,数位古佛毕生精髓融于一炉,二十岁之前就已经将现有的所有佛典通学彻悟——这一点即使是如如尊者都自叹不如,经常与友人论道的时候喟叹后生可畏。
佛理,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智慧的学问,精通此道的不论是什么生灵一般烦恼甚少,称为佛的更是大智慧,大造化一体的无上存在,他们能够为凡人解惑,各界生灵开化心中的执念,自身几乎就已超脱了物外没有烦恼了。
但是,此刻的扶世却一脸愁容地长跪在古佛殿前,数十尊古佛当前,却抵不了那神族之人射他一箭之时心口一直无法消除的痛苦。
不是伤,是劫。
心口那阵阵的痛苦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的无能为力。
“众位先贤在上,弟子无能,有辱古佛之体,愧对先贤。”扶世深深地跪在蒲团之上,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没有一丝的杂质——这是佛道修至大成的一种表现。
古佛无言,任由扶世跪倒在地,一尊尊金色的像塑,没有任何一个理会扶世。
“弟子不明白,弟子懵懂!”扶世长跪不起,目光闪烁着痛苦的泪光。
佛陀的泪是世间最痛苦的泪,一个给世人解惑的人,一个集智慧的大成者在困惑的时候几乎无人可以开导,无人可以宽慰,只能在无尽的悲伤之中慢慢地化开心中的疑惑。
如同一个从不生病的人,某一天突然患了病,那么这个多半就是重病了。
扶世面对古佛之像,目光里一片漆黑,从古佛殿外吹进来的风都安静地停在了他的周围,好像都因为他的悲伤而沉默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突然微微地一动,一袭褴褛布衣的身影出现在了风里,风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好像有了一丝欢快的情绪了。
以自己的气场,却可以影响风的情绪。
“师尊”
扶世抬了抬头,轻轻地唤了一声。
“执痴了?”如如尊者站在扶世的身后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后脑勺。
在佛家,这叫灌顶。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明知前路一片黑暗,甚至是通往炼狱,他们也还是执迷不悟,我想救他,他拿箭射我,因为我没有能力帮到他,我想解救世人,却无能为力,师尊,自出生以来,扶世第一次这般迷茫。”
千丘的雪,黎族的月,扶世是甚至都没有觉得如此可怕过。所谓一念永歇,直至无生。
“痴儿啊痴儿啊,你有一颗救世的心,却少了一点慑世的威。”如如尊者叹息道。
扶世沉默,他自取佛号扶世,就是为了扶正世人,过那一条看不见的苦难之河,但是众生却无法被他所度所救。
“救不了他,慑他何用。”扶世叹言。
如如尊者看了一眼扶世,沉默了,救不了,那是事实,心头微微叹息,却任然道:“佛渡有缘人。”
“但古佛也言,渡化世人,不管有缘无缘,佛之本心不就是度人吗?”扶世皱了皱眉,摇头看着面前的古佛塑像。
这一次,如如尊者彻底沉默,佛之本心,即使渡人渡世,以大智慧大法力,帮助世人摆脱苦难,但是有些时候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不光是扶世,如如尊者也遇到过,那是在他年轻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跟着师尊学习佛法,师尊为了证道做过这样一件事:
师尊去化缘,看到一位施主怀里抱着儿子,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鱼肉,并用石头击打在啃骨头的母狗。师尊通过法眼知道:那条鱼原本是他父亲的转世;母狗正是他母亲的转世;前世杀害自己的仇人,则转生为他的儿子来偿还宿债。如此洞晓之后,师尊说了这样一个偈颂:“口食父肉打其母,怀抱杀己之怨仇,妻子啃食丈夫骨,轮回之法诚稀有。”师尊只是轻轻地叹息,直接走过去了,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
他当时虽然没有问师尊为什么,但是后来心里一直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心结横在那里,直到后来他成了佛界的第一人,这个心结却不动神色地隐没了。
如如尊者有些悲从中来,良久之后双膝一曲,跪倒在了扶世旁边的一块蒲团上,目光落在古佛青灯之上,口诵佛经。
扶世看着这位在他的眼里尊如天大的师尊,愁苦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
世人多苦,解而无路。
唯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