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报师恩,洛宁决定守在天宁寺七天,待服丧过后他再想报仇的办法。而慕容恨雪见到卓依然又再度生无可恋,眼见两位哥哥落魄至此,本想留在这里陪上一段时日,怎料,家中飞鸽传书,信上写道:“见信速回!”
信中连一个落款人都没有提起,但他通过笔迹已然认出,写此信者是他家中的管家。
萧远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像是家中真的发生了什么变故,仓促之间,急忙策马狂奔向萧家坳疾驰而去。快马连行一日,终于到了萧家坳。
大街上荒于一人,满地血迹足矣证明他的判断没有错,但事实证明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
因为他看到了给他飞鸽传书的管家,他已经被人钉在了树上,眉心一尺多长的钉子钉着他。萧远山看到这一惨状,吓得连连倒退,忽然间他想起家中父母,急忙连滚带爬的爬回了家中。
只见他的父亲正背对着他说道:“你来了!”
他的话还是那么的温和,像是萧家坳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不过,你来的太迟了……”
萧远山听得出他的父亲是那么的疲惫,就像是经过了一场血战,耗尽了浑身的内力。
萧远山问道:“爹,发生了什么事,娘呢?”
萧劲慢慢地回过来了头,他已经老了越多,两鬓斑白的头发像是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你娘已经走了……”
昔日,萧劲武林上一颗耀眼的明珠,那时的他英姿飒爽,气宇轩昂,如今却已变成了秋风中的一片枯叶,随时都有可能树上飘落下来。萧远山看到他父亲骤然之间的变化,两眼一酸,顿时落下两行眼泪。
“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萧劲似乎没有看到萧远山,也没有听到他的话,一个人痴呆呆的向外走去。
“你娘走了,真的走了……”
他的话还是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就连走路的姿态看起来都是勉强拖着双腿行走。
萧远山永远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萧劲也永远不会对他说,对于他的母亲来说,他更希望萧远山不知道此事。
只有他……他或许更愿意让萧远山知道此事。
外面的风,忽然吹起,把聚在一起的一片树叶吹的七零八落,就像是命运中早已注定,就算是“死”它们也不会死在一起。
萧远山站起身来跑回家中,一进门便看到他母亲躺在血泊中,急忙跑过去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身体已经凉透了,显然她已死了很久。
萧劲望着眼前的落叶,想起了二十年前。
那时,萧劲是武林上一代杰出的青年才俊,无论是武功还是人品都深得江湖中各派长老爱戴。
其中,衡山派掌门更是喜欢。那日,邀请他到衡山做客,席间他的爱女曾出不己,不断地抛头露面,见到萧劲又是害羞亦是欢喜,不断地催促身边的丫鬟前去给他斟酒。
他的父亲早已看穿爱女的心意,脸上却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他的爱女唤她母亲上来,杨重才大笑道:“萧兄弟,我家有一至宝,只是放得太久,便不再觉得她是什么稀世珍宝,所以,今日想趁此酒兴赠于萧少侠……”
萧劲连连拒绝,只听他声称道:“杨伯父,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小侄来的仓促,未能给你带什么礼物,那还敢在您这里讨要?”
说着,又是连连拒绝。
杨重闻听哈哈大笑。
“不要忙着拒绝老夫,你看屏风后面那个藏头露尾的小丫头怎么样?”
说着,他指着他的宝贝女儿哈哈大笑,杨令晨一见这等状况,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那还敢再藏在屏风后面?说着,一转身便逃了出去。
萧劲早已看到她藏匿在屏风后面,他也时不时的偷看她几眼,心中早已是心生涟漪。
只见他一手拿起酒杯,一边不住的偷看着她离去的倩影,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这,这样好吗?”
杨重见此情形,那还用再说什么?
当下,又是哈哈大笑。
“好,有什么不好的,哈哈……”
说着,拍着萧劲的肩膀自行离去了。
那丫鬟倒是十分机灵,一看老爷同意了,急忙附在萧劲耳旁道:“我家小姐,邀你花亭一叙……”
说着,她便前面带路,不一会儿,二人见了面。丫鬟悄然离去。
二人初次单独见面,两人一时都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还是杨令晨精明,只见她走到一盆兰花前说道:“公子,我喜欢兰花,因为它有君子之风!”
不等萧劲说话,急忙又接着说道:“更喜欢竹子,因为它的高风亮节!”
萧劲紧随其后,一直听着她再说,谁知她却又急忙转身,突然停了下来。她一慌张竟仰面摔倒,萧劲急忙揽住她的后腰,把她搂在了怀里。
“你喜欢兰花,那我便做你的兰花,你喜欢竹子,那我便做你的竹子,任世世苍凉,疾风劲苦,至死不渝……”
杨令晨闻听,欢喜地投在了他的怀抱中。
杨重得知二人情投意合,着日即刻安排婚礼,两人婚后数月,杨令晨才渐渐地发现萧劲,并不是她想象中那样的人。他是淡迫名利,喜欢无拘无束的田园生活,而这离她的所想却是背道而驰,她失望极了。
而在这时,衡山派要选新一任的掌门接班人,在众多师徒中唯一有希望的就是她的大师兄,不止武功高强,而且品行端正,是新一代掌门的上上之选。杨令晨对他也是颇有好感。
这夜,西风逐月,晚风一早便吹拂着竹林沙沙作响,师徒们一阵酒宴欢散,唯独只有大师兄还弥留在酒席中。杨令晨见他迟迟不肯离去,似乎有什么心事,便走上前去问道:“师兄,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说着,坐下来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起来。
他大师兄见她是百般愁肠,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道:“师妹,这些时日你开心吗?”
杨令晨未答,又倒了一杯。
“师兄,可愿陪我喝一杯?”
说着,她便将酒杯举在了他面前,他大师兄见此情形,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一张嘴向酒杯跟前一动,杨令晨微微一笑,便喂他吃了一杯酒,二人相视一笑,便趁着月色悄悄地进了竹林。
清风明月,总有吹不尽的百转愁肠。
萧劲那夜吃了很多酒,被他那么多的师兄弟轮番灌酒,早已醉的不省人事。
没过多久,她有了身孕,她的大师兄也当上了掌门,而萧劲还是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
就这样事情不知不觉的过了十八年。
就在不久前,惨祸发生了。
那日,天色刚亮,她便走了出去,直到晚上子时才归。萧劲,见他蓬头散发,满面油光,像是出过一场虚汗一般,误以为是风吹的,赶路赶的匆忙才致如此。
谁知,管家告诉他,她于衡山派的掌门私会去了,整个萧家坳的人传的沸沸扬扬。
萧劲闻听,怒发冲冠,竟一夜间将萧家坳的人尽数杀尽。将他的管家用铁钉钉死在了门前的大树上。
杨令晨那想到,平日这斯斯文文的萧劲竟也能做出这等灭绝人性的事,吓的早已不知所措。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面对萧劲的质问,杨令晨显得十分恐慌,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非常从容地应对。
“你想知道?”
萧劲突然一把抓住她胸前的衣襟,厉声吼道:“别再跟我废话!”
说着,又将她放下。
杨焕知慌忙中咳嗽了数声,这才说道:“因为你的无能,我本以为你会跟他竞争掌门之选,谁知你却放弃了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辜负爹爹的一番厚爱!”
萧劲没有说话,沉默了很久,才勉强忍住眼泪。
“那你为什么不跟着他?”
“因为,我不想让我的孩子蒙羞,即便是死,我也要做你的鬼!”
萧劲已经无话可说,她又说道:“你不用想了,你不配做他的父亲。”
“你……”
萧劲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你不用有顾虑,他真的跟你只是名誉上的父子关系,真的,而且我还敢发誓!”
萧劲气的得手都已经抖了起来,他恨不得掐死她,但他实在下不去手,同床共枕了二十年,又叫他怎么下的去手?
杨令晨道:“我能告诉这么多,就是为了不让这件事牵涉到我的孩子,无论,我们怎样那都是你我之间的事。”
萧劲从身上拿出一把匕首,丢在了她的面前。
“你可以选择自行了断,也可以拿着它刺向我!”
谁知,她动手极快,不等他把话说完,便一刀刺进了自己的心窝。
“我不会杀你的,我就是让你痛苦,有生之年都不得安生……”
萧劲已是痛不欲生,加上她的这句话已经彻底的崩溃了。
他看到了萧远山,萧远山也看到了他,两个人却是十分的陌生,唯一最痛苦的是萧远山,他看到了家中的变故,看到了他父亲疯疯癫癫的从萧家大院走出来,看到了他母亲就趴在血泊中,一个人连滚带爬的痛哭了起来。
这时,衡山派掌门赶来,见他师妹已经和他阴阳相隔,气的提起宝剑便要找萧劲寻仇,却被萧远山拦住了。
“现下情况未明,不可造次!”
不知为什么他却听了他的话,在他悲愤之极时,他却轻抚着他的头发说道:“孩子,以后这世上就剩下你我父子相依为命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萧远山赫然大怒,一脚便衡山派掌门踢翻,大声骂道:“呸!你这老贼,不要以为自己是衡山派掌门,就可以恬不知耻的为所欲为!”
谁知,他竟又说道:“孩子,我真的是你亲生父亲啊,这十几年我一直都想认你,但你母亲却总是不肯。”
萧劲又从外面走了回来,看着摔倒在地上的衡山派掌门,那幅无耻又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不错,他的确是你的亲生父亲,而我,这么多年却只不过是你的一个养父!”
说着,他苦笑了起来。
萧远山这才明白他母亲为何会自杀。原来是这老贼侮辱了她,想到这里,他拔出身上的佩剑。
萧劲看着萧远山欲要痛下杀手,又接着说道:“他真的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母亲说的!”
萧远山大声喝道:“这是一个耻辱,你知道,我们都知道……!”
说着,他一剑刺了过去,正中他的心窝。
衡山派掌门一脸的惊恐,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会对他真的动手,而且义无反顾。
萧劲看着杨焕知的尸体,又看看了看衡山派掌门的尸体道:“现在,你们可以在一起了……”
说着,他双眼已经湿润,仰头看着天空,让眼泪流不出来,但它最终,还是顺着面颊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