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有些凉,金陵的寺钟悠远绵长,刚下过一夜小雨的路面显得有些湿滑。
还没等闹市开启,金陵伯府外就已经喧嚣声一片了,一架高大的马车稳稳地停靠在府外,只见那马车是由三匹高大的汗血宝马所牵,车轿有青萝婉丝、璞玉芳华,玉珠耀眼,华丽之尚。
大夫人携着家仆在门口站成一排,而老爷正在与罗四娘一同清点着携带物品的数目,不一会儿,只瞧见苏子如在钱三娘的搀扶下,缓缓地从府内走了出来。
苏子如身穿银甲,手持三珠宝剑,腰佩琉璃金牌,他头戴宝玉银盔,顶上三寸绒花,十分神气。
“我擦,这马车带劲诶。”苏子如刚踏出府门,便被那马车所吸引,他走了过去,环绕着走了一遭,又用手拍了拍轿子,说道,“这在我们那个年代,算是跑车了。”
二蛋跟在一旁说道:“这马车宽大厚实,定不能滑跑掉。”
苏子如看了一眼二蛋,说道:“你懂什么,你理解的和我说的不是一回事儿。”
“少爷自然是最厉害的,见多识广。”
“得了得了,少拍马屁,听的我都腻歪死了。”苏子如说道。
这时,老爷走了过来,看着自己儿子一身的银甲,大笑道:“他奶奶的,有你老子当年一半的精气神啦。”
“那是,嘻嘻。”苏子如笑道,“这身衣裳好是好,就是有点重,感觉走路有些沉。”
“哎,这套盔甲是皇帝御赐的,正常来说,一般人是不允许私自藏匿盔甲的,只有皇帝恩准,才能够拥有一两件,这件盔甲做工很好,我老了,一直舍不得穿,就是想留给你,这盔甲还有个名字,叫做银玉琉璃甲。”
“爹,会不会太高调了些,毕竟是暗查复唐教,这马车太高调了,而且我这身,搞得像是带兵打仗似的,要不我换身衣服,这盔甲,就折现吧。”苏子如说道。
“说是暗查,但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你不用亲自动手,这次你去镇江,穿上这身衣服,就把咱的面子带过去了,也是件好事。”
正说到此,老爷不禁暗暗伤感起来,竟低头抹泪,苏子如见状,忙问道:“怎么了?”
“唉,我想起了当年的我,那时候啥都没,就拿把菜刀,跟着弟兄们从姑苏,一路砍到金陵,手起刀落,兄弟们也是死的死,伤的伤,要是那时候我们都有你这身,就不会人鬼殊途了。”
“哎呀,人总有一死,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古人,都已经死了。”
老爷用手指敲了一下子如的头,喊道:“混账玩意儿,说什么呢,不吉利。”
“是是是,爹地教训的对。”
“爹地?”
“爹教训的对。”
“好了,上车吧,时候不早了,你四娘准备了一千五百两白银,放进了一个箱子,那箱子在后面有一个小马车拉着呢。”
“一千五百两?还用一个箱子拉着?你直接给我银票不就好了?”
“银票?什么是银票?”
“就是……喔喔,想起来了,你们这个年代还没有银票,不过爹,关于这银票又是一门大生意,等我回来再和你说说,保管发财,还有那炒房啊之类的,这都是学问呢。”
“赶紧上路吧,还扯那些有的没的。”
“等等,爹,你不是说给我找了一百来号保镖吗?”苏子如左右望了望,疑惑道,“我看这车队旁边零零散散,就这有将近二十个人啊?”
“你瞧。”老爷伸出左手,手指指向远方的屋檐上,子如顺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东南角屋檐上趴伏着十个高手,西北角屋檐上有十个高手,他们会随着你的车不停的移动,时刻保护你的周全,在你面前来往的这些商贩平民中,也有二十人是我们的人,乔装混于其中,他们会贴身保护你,还有,有五十人组成的队伍已经比你提早出发了,扫除三公里内所有的可疑人员。”
“这样大摇大摆,我怎么抓那些复唐教的人?”苏子如说道,“我是真的想体验一把当大侠的感觉,你这样子做,还不如让我在家呢,一点挑战性也没有。”
说着说着,苏子如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说道:“我不去了。”
“臭小子,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是今天再不出发,我和皇上怎么交代?怎么,你真的想去京城做官?”
“在那边做官,也比在这里虚张声势要好。”
“臭小子,你……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样,你给我点钱,不用太多,一丢丢就行,然后呢,为我准备一架不起眼的驴车,二蛋和三宝我带着,然后你再为我找一个会武功的高手,就咱们四个去就行了。”
“你是疯了吧,江南之地鱼龙混杂,就带一个会武功的?还有,三宝二蛋这两个废物你带着都做什么?留一个照顾你就好了。”
“我不管,要么不出发,要么按照我的来。”
“你真的要气死我。”
正僵持不下之时,罗四娘走了过来,小声说道:“依我看,不如就听子如的,男儿血性,毕竟是真的想做一番成就,这也是好事。”
钱三娘不高兴了,嗔怪道:“瞧老四说的这是什么话,子如要是出了岔子,你可担待的起?”
大夫人在一旁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二人争执。
“子如已经长大了,三姐为何处处都要胁制他?”
“他是我养的,我比谁都心疼,万不可让他做出这种荒唐事。”
“瞧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你的意思我这个做四娘的就不够爱他了吗?老爷只是叫你去养,但没说让你一个人占着。”
钱三娘双手叉腰,笑道:“我倒是看出来了,你肚子里怀着一个,所以巴不得见到我们子如早点出事是不是?”
“你……你……你这是胡言乱语,老爷,你瞧瞧她说的什么话?”
老爷瞪了一眼钱三娘,说道:“老三你这口舌越发不懂得节制了。”
“老爷,断不可叫子如冒那风险。”
“好了,三娘、四娘,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我心领了,但是这次我真的想做出一番大事,不想作秀,更不想只是大家眼中的公子哥。”
老爷靠着马车轿撵,问道:“你想好了?”
“嗯。”
“那这身衣服呢?”
“给我换一个普通的,平民的衣服吧,最好有几个破洞。”
“好,我去准备准备驴车,你先留在家里,吃完中午饭再走吧,银子也给你挑挑,那个五十两碎银出发吧,我会派铁坨子与你同去,有他保护,我心里安分些。”
“谢了,父亲大人。”
老爷走近了一步,靠着子如的耳朵,小声说道:“不是我吓你,你要是真的便装潜伏,活不活着那都是一个问题。”
“我的心意已决。”
“好,很好。”老爷拍了拍苏子如的肩膀,随后转身朝着众人喊道:“都别忙活了,把东西搬回去,吃完中午饭再出发。”
苏子如掂量着自己的一身银玉琉璃甲,说道:“重死了,我要赶紧脱掉。”
二蛋和三宝忙走上来,帮着子如脱着这身衣服,老爷眯着眼睛看着他们,说道:“还是等,以后你带兵打仗的时候,再穿这身吧。”
“怎么,爹,您要打仗了?”
“早晚会的。”说着说着,老爷转身朝着府内走去。
荆州
一叶孤舟漂于江水之间,两岸黛山连绵而去,山间猿啼间不绝。
水面上流去着归人的倒影,浮着的是枯黄的竹叶,只见一眼在舟上独自吹箫,乐声凄美婉转,悠扬胜涛。
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清真大师,他身披蓑衣,头戴蓑笠,留鬓白须,仙风道骨。
小舟漂到湍急处,清真大师便将手中的箫放置在了一旁,随后从衣服袖子里取出了一块馍馍,放入嘴中。
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山歌,其声旷然,飘然,清真大师一听此声,便高喊着:“谁家渔夫声,如此中气哉,何不高歌三首,连胜神仙乎?”
顿了一会儿,又有一声音传来:“日月昭昭乎浸已驰,与子期乎芦之漪,日已夕兮予心忧悲,月已驰兮何不渡为,事浸急兮将奈何,芦中人,芦中人,岂非穷士乎。”
“妙哉妙哉,此乃先秦之歌风。”清真大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