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居然真个就走了?”
“其实,本该是娇鸾来探视的。不料前几****受了些惊吓,至今还卧床不起,二娘这才托了我过来。你好生养病,过几日……”
“沈家小姐,快些出来,有人来了。”
家丁在门外急急喊一声,打断了沈素卿的话,却也叫裴生的脸色更差了几分。
“娇鸾在等你。”
裴生怒目圆睁,攥着锦被的掌上青筋顿浮。
“我定会好生登门拜访的。”
“少爷,您醒了!”
托着药碗进房的小厮瞧见清醒过来的裴生,自是喜形于色。忙不迭放了药碗扑到床榻前,人激动得语无伦次不说,就连举着丹药的手都颤得没了章法。
“那个江湖术士倒真没唬人。说是您服了药三个时辰内就能醒,果真呢。少爷,您快些把这药也服了罢,一准明儿个就能好起来。”
“扶我起来。”
“哎,好。”
病了多日,身子自然孱弱了几分。经由小厮相助才能勉强靠着床柱坐定了,裴生咧咧嘴,笑里一点嘲讽还是清楚透了出来。
“去,请爷爷过来。”
“好,好。”小厮痛快应声,却不忘将那丹药举到裴生眼前。“少爷,您服了药,小的立马就去。”
“药,我自然会吃,你紧着去。”裴生皱眉。“啰嗦什么?”
“可是,老爷吩咐了,只要您醒了,就一定先将这药服下才成。”小厮有些为难。
“这药也是你口中说的江湖术士留下的?”裴生挑眉,随手接了丹药抛进口中吞下去。“治的好我这病?”
“治的好,治的好!”
眼瞧着裴生将药吞下了,小厮笑得轻松,倒也真个干脆起身。
“少爷,您稍等,小的这就去请老爷过来。”
说完,人已经一溜烟跑出了厢房。及至关门声再度响起来,裴生这才张口将那未融的丹药吐在了掌心间。晶莹剔透的丹药,隐约散发着一股子清香,总觉该是治病强身的良药。只是瞧在裴生眼中,那丹药便无端令人生厌。古怪一笑间,大掌骤然合拢再松开,丹药便成了一滩粉末。
“笑谈。”
裴生懒懒一笑,随手翻了掌,药沫纷扬。
不多时,小厮去而复返,一并前来的,还有裴老尚书。得知宝贝孙儿清醒,心间自是欢喜。若非碍着下人在场,老尚书只怕会当场热泪横流。
“爷爷,这些日子教您烦忧了,生儿愧疚得很呢。”裴生作势起身,嗓音嘶哑难辨。
“躺着,躺着。”老尚书慌忙走上前按住裴生的肩头,一脸关切。“只要你好起来,爷爷就宽心了。傻孩子,世上哪有过不得的坎?何苦这般糟践自己?”
“命呢。”裴生笑,乖乖靠回床榻间。“爷爷,孙儿还有个请求。”
“但说无妨。”
“等身子好些了,就请爷爷到那沈府提亲,可好?孙儿自知,此生,是要执了那沈小姐的手呢。”
“好,只等你身子好了,爷爷就去替你提亲。”老尚书痛快点头。
裴生一下笑了出来。
“谢爷爷。”
“你这身子刚刚好转,还要多休息才是。”老尚书摆摆手,又转了脸望着一旁小厮。“好生照顾少爷。”
“小的知道。”
吩咐完,眼看着裴生重新躺下休息了,老尚书这才退出房来。小厮跟着一道出门,垂了首立在一旁,毕恭毕敬。
“少爷真的将那一粒丹药服下了?”
“回老爷的话,是小的亲眼瞧着少爷服下的。”
“那便好。”老尚书点头,脸色总算好了起来。“那术士倒也真有几分本事。若他所言不假,明儿一觉醒来,生儿就该忘了前尘才是。你机灵些,决不可再于生儿面前提起那沈家小姐,甚至,所有关于沈家之事。”
“小的明白。”
裴老尚书这才算真正放下心来,自顾转了身离去。
裴生一场病来势汹汹不假,毕竟是心病,又年轻,心间重负一旦放下了,病便消失得痛快。只是躺了多日,身子难免弱了几分。等到人好得七七八八时,天也日渐热了起来。
初夏了。
闷在房中多日,裴生便有些耐不住了。病中恰逢朝上新官封职,错过了只得等下一次补缺之时。陡然闲下来,裴生就生了出府游玩的心。老尚书念及裴生大病初愈,本不愿放他出府。裴生信誓旦旦,道只在城中四处走走,这才得了允,只是要带小厮在身侧。
无奈,裴生只得领着小厮出了裴府。
及至真个出了裴府,裴生倒真是四处走走。上京城东西一十六条街,裴生硬是逐一逛了下来,也没个真正想要逗留的地方。按理,大病初愈之人体力总该吃不消才是,偏生走到最后,叫苦连天的人成了小厮。
总算裴生还有几分体恤奴才的心。眼见着那小厮只能张大了嘴喘粗气了,扑哧笑一声,随即进了东四街上的洒家暂作休息。那小厮如遇大赦,一屁股坐下后便是说什么都不肯站起来了。
“别只顾着歇,街头上有家干货店,去,买些干货来佐酒。”
“少爷。”小厮苦了脸。
“你啊。”裴生乐,自顾起了身。“我这做主子的,倒要事事亲为了。”
眼见着主子是准备开恩放自己一马了,小厮感激涕零,早将老尚书的吩咐抛到了九霄云外。什么跟着少爷寸步不离?这会,就算有人拿刀架在颈子上也没那气力开口喊救命了。
天色不错。
皮四今儿手气不好,身上最后一个铜钱也输光后就被赌坊的人轰出了门外。身无分文又饥肠辘辘,实在无处可去只能硬着头皮回了自个空无一人的陋居。一想当初家虽破,房里总算还有个婆娘能准备些热饭等着自个儿时,免不得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孤家寡人的滋味,真个教人难捱。
等回了那尚且还能称作家的陋居,一眼瞧见端坐房中的男人,手边还摆着不少吃食。微怔过后,皮四嗷一嗓子就扑了上去。
“你这骗子,竟还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