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教云儿情何以堪?还有生儿,若他知晓这些个旧事,你可知他会做何想?如儿,你好糊涂!”
“我不管!沈素卿是我的女儿,我就是要认回她!什么荣华,什么富足,裴铮,当年我就是错信了你,才换来五载难堪。这种眼睁睁看女儿喊别人娘亲的日子,我不能再过下去了!”
“如儿!”
“你放开我,放……”
咚得一声,夹杂更多的碎响,还有女人的惨叫,惊得小人儿打个激灵,竟是硬生将房门推了开。满地狼藉里,白衫的先生跪倒在地,怀中抱着的女人额上染了猩红。听闻声响,先生陡然回转了颈子看过来,素净的容颜上竟也多扭曲。
小人儿愣在当场。
“宋云儿此生别想再寻到自个的亲……”
女人带着一抹诡异的笑缓慢阖上了眸。
“先生。”
小人儿啜啜,总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双冰冷的手却在这时悄无声息地蒙上了小人儿的眼。
“娇鸾,不要听,也不要看。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那人似乎还说了很多,小人儿却听不到了。她只知道,那双覆在自个眼前的手,凉到了心坎,却又莫名教人安心。还有那声呼喊,娇鸾,娇鸾,总觉长久停驻在自个生命的嗓音,原来,竟是真。
“娇鸾,娇鸾!”
叠串的呼喊,教沈娇鸾再也无法安静。陡然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覆了面纱的赛荷珠,凤眸里有焦色满溢。
“你吓死娘了。”
沈娇鸾定定瞧着赛荷珠,许久,露出了一丝轻笑。
“当年,你做了什么,逼得大娘将亲生骨肉送出沈府?”
“大夫来瞧过了,说是体力不支才会昏倒。娇鸾,你若只是昏厥,怎的一睡就整两日?可是瞧见过什么人,出了什么事?”
赛荷珠蛾眉紧锁,面上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却也有些许疑惑浮出水面。
“我很好,只是有些累。”
沈娇鸾淡淡应一声后便挣扎着坐起身。赛荷珠忙不迭凑身过来搀扶,却又被沈娇鸾捕捉痕迹推开去。
赛荷珠一愣。
“娇鸾,你到底是怎么了。”
“这儿没有外人,你将真相告诉我。当年,你到底做了什么,逼得宋云儿狠下心将亲生骨肉都送出了府?”
“睡了两日,该是饿了,厨房里煮着莲子羹,娘这就去帮你端了来。”
说着,赛荷珠作势便站起身来,眼看着便是不欲作答。
“你想对她的孩子痛下杀手,是不?”
沈娇鸾苦笑一番,徐徐转了颈子望向窗棂处,脸上多落寞。
“其实,仔细想来,以你的性子,挡路者向来只死路一条。为得天下第一的名号,花魁都被你骗进了黑店被人生生剥了皮去,那稳居正室的女人,你又怎会安心教她度日呢?那年,大娘偷情之事,想想,或许,也是你搞出的端倪也说不定呵。”
“娇鸾,你这是睡糊涂了吗?”赛荷珠佯怒。“睡了两日,也该清醒了。娘去端莲子羹,你起身收拾一下。”
“别进来了,我还有些乏,也不饿,让我再睡会。”
“你这孩子。”
叹一声,赛荷珠也无奈,只得讪讪起了身出房。走前又多少不忍,倚在门边稍转了颈子,凤眸里晶亮四溢。
“娇鸾,娘知道你心中难过,但人死不得复生。你爹爹这两日又不知去了哪里,你若再有个闪失,要教娘情何以堪?”
“出去。”
良久,房中才静下来。沈娇鸾复又躺回床榻间,无神的眸子却是死死盯着床帏,面上也狰狞。
窗外,一声乌哭响彻天际。
在床上又躺了一个时辰后,沈娇鸾起了身。草草梳洗一番推门而出时西方只得残阳如血。沈娇鸾也不再耽搁,起脚便朝府外走。中途遇上一众家仆,眼瞧着他们欲上前来询问阻拦了,便使一记冷眼逼退了众人,方才能轻松出了府。一路信步前行,赶至城门时又恰逢守卫推了城门预备封城。出来时走得急了,身上不得银两,好在颈子上还有串珍珠链,也不管多珍贵,随手扯了就送与守卫做贿赂,这才能换得出城去。
待到重新站在普华寺外时,天也已黑个透实。寺门紧闭,却不妨碍沈娇鸾高举了拳头狠狠落下。却也不曾料到,拳头不过举到半空的,寺门就陡然开了。
站在门后的,却是那日前来引荐的小沙弥。
“施主,我家方丈有言,他解不得施主困惑,若要求解,便去后山,那里,会教施主您求一个答复。”
“后山?”沈娇鸾喃喃。
“是,后山。我家方丈还有四字真言送与施主,难得糊涂。”
小沙弥笑笑,随手递了手中灯笼到沈娇鸾身前。
“山路崎岖,施主,多留心。”
沈娇鸾下意识接了灯笼,不等她再开口的,小沙弥已经缩回了脑袋一并将寺门也重重闭上来。
呆站了半晌,沈娇鸾总算回了神,想着再敲寺院的门也不过是无趣事了,只能悻悻转身朝后山走。倒也多亏那小沙弥送到灯笼,这才教她免了在山间摔得严实。一人,一烛,天地苍茫,万籁皆空。行至中途顿了足四下里观望,陡然生了些天地只剩一人的错觉。
自然,也只有她沈娇鸾一人。
突然便生了怯,更是陡然回了神,活似先前所为皆因魔障而生。心头一颤,手间提着的灯笼便像有了千钧再提不得。灯笼坠地,烛火摇曳一番后顿熄,天地便成了墨。
“沈念慈!沈念慈!”
沈娇鸾失控大喊。
“我知道你没死,你出来,出来!”
“死了,都死了,哈哈,都死了。”
尖利似鬼魅的嗓音自四面八方袭来。沈娇鸾急急环顾,眼中所见却只得墨染的黑。
“沈念慈,我知道是你,出来!装神弄鬼就这般的有趣?出来!”
诡笑骤然停歇。
“十六年前,大娘诞下的孩儿,是个男婴,对不?”
死一般的静。
沈娇鸾缓缓瘫坐在地。
“那个男婴,是裴生,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