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氏一脸懵,哪个鳖孙造谣她要把孙女给扔了?
这时,汪氏牵着四妮走了过来,一看见汤氏抱着素问,连忙松开手,扑倒在汤氏脚下,牢牢抱住她的双脚,哭诉道:“婆婆,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做媳妇的不是,您有什么不满的冲我来,求您不要扔了三妮!”
“三妮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扔了三妮,这是要我的命啊!”说着,汪氏情绪激动地放开了汤氏的双脚,转而跪地,不停地磕头祈求,“婆婆,求求您了,您就放过三妮吧!”
被村长孙子喊来的李家爷们好巧不巧地看到这一幕,李志文一脸心疼地走到汪氏身边,想要扶起她,却被她推开,继续给汤氏磕头,没几下额头就满是鲜血。
当家人李老爷子皱眉看着眼前这场闹剧,以为是老婆子看不惯二儿媳,又在为难她,有些不满,他早说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管得太多惹人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了。
老幺李识文则是满眼戏谑看着二嫂作妖,把娘加在火上烤,离间了二哥和阿娘的感情,又败坏了阿娘的名声,一举两得。
阿娘是个直肠子、暴脾气,嗓门还大,家里人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一般人轻声细语地指出来也就是了,阿娘偏不,跟遇见仇人似的,非得揪着错处不放,一张嘴刺个没完,家里人认错了才肯罢休。
一开始,李识文觉得汤氏太过严厉,心里是有些埋怨的,怎么别人家的阿娘都是慈母,自家的阿娘是个“仇母”,等长大后才明白阿娘的用心良苦。
父母不教你做人,将来社会教你做人,与其将来让你走歪路,倒不如现在就将性子掰直了。
不说别的,至少他们三兄弟在外谨言慎行,不该做的事不做,不该说的话不说,不给人留一丝把柄。
可惜,不是所有人能理解阿娘的做法,就拿二哥来说,只觉得阿娘泼辣蛮横,偏心他和大哥,也不想想,阿娘要真是偏心他和大哥,当初娶二嫂的时候就不会掏空大半家底,甚至还挪用大哥赶考的银子,落得被大哥埋怨的下场。便是三侄女得了怪病,阿娘还不是咬咬牙给了九两银子,这可是普通庄户人家三年的嚼用。
要他说啊,干脆分家得了,大哥是个有孝心的,大嫂通情达理,父母跟着大哥肯定会被善待。高兴呢,看哪家差就帮衬帮衬;不高兴呢,就守着大哥家的一亩三分地,享受天伦之乐。
偏生阿娘放不下二哥,觉得三兄弟中二哥最笨最没本事,一样的开蒙,大哥于科举上有天赋,若不是前几年时运不佳,此时怕是早已跻身官家,前途无量;他呢,独爱算术,在镇上酒楼做账房,只要他不做触犯刑律的事,不出意外,可以说此生衣食无忧;唯独二哥不开窍,读不进书,勉强识得几个大字,只会侍弄庄稼,更换门庭是指望不上他了,只能寄希望于二哥的独苗苗,李学礼。
若是分家,三兄弟各自有各自的小家,必然会渐行渐远,亲兄弟或许会拉一把,下一代的子孙却是堂兄弟,血缘更远,未必肯帮忙拉扯。
因而,阿娘本想着等李学礼能撑门户的时候再分家,可人心难料,你以为的好意在别人看来却是偏心眼,吸他一家的血供养另外两家的血。
若不然,二哥怎么会让二嫂败坏阿娘的名声,不就是想着阿娘顶着个恶婆婆的名声,将来他们提出分家的时候不用背上不孝子的名声,而是阿娘做事太过分,他们不得已才分家的。
毕竟父母在,不分家,世俗如此。
二哥夫妻打得好算盘,以为人人都是傻子,看不透他们的算计,殊不知老爷子和阿娘心里明白着呢,只不过到底是亲生的,有感情。等着吧,情分磨没了,看老爷子和阿娘还会不会管他们。
不想他们了,自己还是想想过会儿怎么安慰伤心的阿娘吧,可别真气出病来,不值得。
汤氏可不知道小儿子内心这么多戏,她看着扮可怜的汪氏,再看看老二问都不问就向着汪氏,虽然摆着一副左右为难的孝子样,眼里的埋怨却瞒不过她这个当娘的,忽然觉得很累,你在拼命地把他们往坑外拉,他们还觉得你挡了他们的前途。
罢!罢!罢!李志文,老娘看在母子情分上,今天就帮你最后一把,往后是死是活,都与老娘无关!
“行了!老娘就是要扔了这个病痨鬼!往后三天两头的生病,老娘要搭进去多少银子!老娘就算扔进水里好歹还能听个响儿,砸她身上呢?她就是个无底洞,老娘今天非得扔了她!”说完,汤氏像发了疯似的朝着后山跑去。
乖乖,村里人从没见过汤氏跑得如此之快,愣是在他们围追堵截下,抱着素问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素问的功劳,她虽然刚刚恢复前世记忆,但使个障眼法还是很简单的。
等他们再次找到汤氏时,她正站在后山的断崖边,怀里也没有素问的身影,都以为她把素问扔下了断崖。
汪氏扑在崖边,朝着崖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三妮”,李志文也是泪流满面,跪在汪氏身边扶着她两臂膀,抱在怀里,夫妻对哭,好不可怜。
见此情形,全氏觉得脑袋被人狠敲了一顿,嗡嗡作响,夭寿啊,出人命了!
全氏指着汤氏,手抖个不停,厉声喝道:“来人!把她给我捆了送官!”
汤氏不以为意,得意洋洋地说道:“哼,我看谁敢!柳铃医都说了,三妮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也就是我这个做祖母的心软,照着规矩帮她一把,早死早解脱!”
说着,汤氏眼尾扫了一圈众人,接着说:“哪家哪户没出个像三妮这样的病痨鬼,把老娘送官?你们都得给老娘垫背!”
全氏气得直翻白眼,险些晕厥:“你……你……你……”
李老爷子上前给了汤氏一耳光,痛心疾首:“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哪!”
“阿娘!”李识文觉得汤氏今天怕是撞邪了,竟然把三妮给扔断崖下了,这可是一条人命!尽管如此,看到汤氏被打,他还是站在汤氏一边,说不定有什么苦衷呢。
汤氏不敢置信,她嫁进李家这么多年没挨过一个耳光,今天为了个病痨鬼,竟然被打了,立时撒泼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不停地拍着地,哭嚎:“哎呦,丧良心啊!老娘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这一大家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那个病痨鬼生来就是拖后腿的,前前后后都搭进去多少银钱了!要是再不扔,博文还要不要科考?孙子孙女还要不要嫁娶?”
李老爷子被问得哑口无言,长子科考要银子,没几年孙子孙女嫁娶,聘礼嫁妆哪一样不需要银子,再养着三妮,的确无能为力。
“都是我无能啊!”李老爷子垂头丧气,满是愧疚。
村里人也都沉默了,现实如此,也只能无奈选择。
这事怪汤氏吗?她虽做得不道德,可她也是舍小保大。只是,她的心狠还是在村里人烙下了痕迹,名声没了,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远离李家。
眼见着众人不追究汤氏了,这边李志文夫妻缓解了悲痛,汪氏挺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走到汤氏跟前,强忍冷静地问道:“婆婆,柳铃医当真说三妮没几年好活了?”
汤氏双眼怒瞪:“怎么着,觉得老娘说谎?老娘一口唾沫一口钉,要是觉得不信,找柳铃医来跟老娘对质!”
汪氏气弱,唯唯诺诺地说道:“两年前三妮病好后就再也没生过病,怎么……怎么这回生病突然就没了多少年头可活?”
众人一寻思,是啊,虽然光听说这李三妮身子骨弱,也没见过柳铃医给她看病,不会是汤氏在撒谎吧?
汪氏见众人怀疑,再接再厉,装若无意:“婆婆,我知道今早我是起迟了些,没准备好早食,可三妮有些不舒服,我实在是忧心,不是故意没做饭。”
“二嫂!”李识文倒吸一口气,目眦欲裂,二嫂好歹毒的心思,竟想诬陷阿娘是为了磋磨儿媳才故意害死孙女的!
汤氏自然也明白她的打算,瞥了一眼,不屑地说道:“这就要问你了,我的好儿媳!”
汪氏一愣,不明白婆婆为何这般说,难道婆婆是想往她身上泼脏水吗?
汤氏也不吊人胃口,直接了明地说:“柳铃医说三妮是饿坏了身子,三妮也亲口说的,每顿饭食她只吃两口,其他的都进了别人的肚子。老娘可是每房都分了足够的饭食,可没克扣一丝半点。”
众人哗然,看向汪氏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汪氏咬了咬牙帮,哭泣道:“三妮啊,阿娘的乖孩子呀!都是爹娘不中用,竟然还要你来省口粮给弟弟妹妹,爹娘无能啊!”
汪氏扳回一成,说是素问是为了喂饱弟弟妹妹才会饿坏了身子,往深里想,二房的孩子怎么就吃不饱呢,究其原因还不是二老偏心呗。
众人意味深长地看向汤氏,汤氏搭着李识文的手,站了起来,朝地上呸了一下,冷笑:“看老娘作甚么,当然是你们做爹娘的没本事!谁家崽儿谁家养,老二,你是从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把你拉扯大是应当的,天下没得老娘还得费心血供养你崽儿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