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有垣厚五尺,两灵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也日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画以[踏花归去马蹄香]为题。”
“剑仙月夜著白袍,泛舟捉星,赋以[顾瞻笑傲,旁若无人]为韵”
“[功德司]、[律法司]、[庶务司]异同辩。”
“[仙城治办]论”
“[谷河之战]战策论”
.......
晏毓端坐在一阁楼中,用两个时辰迅速答完了全部的十九道题目。
再次浏览检查了一遍,发现无有差错后将试卷整齐地摆在桌上。
仔细看了看桌上的阵纹,沉吟片刻,拿起一旁的符笔,将这小型传送阵法补全,把答卷提交送出。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体内传来一阵虚弱,他已经六个时辰未进食了。
纵然其身体经过无数灵丹妙药滋养,但终究还无有修炼,却是有些吃不消了。
他一口喝尽摆在桌角木杯中的甘泉,深吸几口气,慢步转身上到二楼,一尊铜炉立在正中,旁边摆有数份草药。
晏毓稳定住有些颤抖的双手,先打开火口,预热铜炉。
然后仔仔细细将辟谷丹所需的草药分辨出来,洗净处理好后,将之按顺序丢入铜炉中。
并睁大有些昏花的眼睛,透过空窗认真观察着药液的变化,时刻调整下方的火口。
不过一刻之后,一阵药香渐渐传出,药液在铜炉中刻有的阵法束缚下,慢慢凝成球状。
晏毓关闭火口,将左手掌贴在铜炉上感受着逐渐下降的温度,心中默数十四个数后猛地一吐劲,将丹药震出,右手持着玉盘迅速探过去,稳稳接住落下的丹药。
他忍着饥饿,看了看色泽,嗅了嗅药香,确定无有问题后才一口服下。
感受到腹中传出的暖流,身体重新恢复了力气,他舒服地长舒一口气。
这辟谷丹是悬空山特制的,却是连无有法力的凡人也能炼出,一丹可保常人一日所需。
本是专门为那些未通过试炼又滞留在此的凡人所研制,是他们日常工作任务之一,但后来被世家列入文试中,成为一项炼丹的考核。
又如法炮制地炼制了四枚,但其中一枚未掌握好火候却失败了。
晏毓想了想,提交了两枚作为成绩,留下一枚以防武试中的不测。
这辟谷丹不单能饱腹,也有快速恢复精力体力之效,同时也能略微治疗伤势。
他恢复了精神,算了算时间,快步走向三楼,若是三楼解密顺利的话,说不定他能拿下此次文试第一!
足足两个时辰后,满脸愤色的晏毓从阁楼中走出。
想要开口抱怨,但想到此地都在镜花祖师的监察之下,也只能死死忍住。
“这次解密都是什么题目!”
“好多提示竟然都是错的,还自相矛盾,这谁能想到!”
“学中的师长可从未说过还有这般考法!”
悬空山世家子弟在如此精细的教导下,绝对无有蠢笨之人,但不免有些循规蹈矩,墨守成规。
如文试此前的各般题目,晏毓几乎都做过,一些答案早已烂熟于心。
就算这解密考核,其中也总有规律可循,师长亦教过不少方法。
一般照提示按步骤,顶多半个时辰便能解出。
可如今他竟然花了两个时辰!
这天色都已经暗了,还如何攀崖登山!
晏毓甩了甩脑袋,驱散掉心中的焦躁,抓紧时间朝山上跑去。
幸好是盛夏时节,月朗星稀。
他借着月光,如灵巧的山猴一般,巧妙地避开林间种种障碍,熟练地躲过了放养在此的想消耗少年体力的普通野兽。
没有和它们交手浪费时间,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出了这片树林。
看着眼前被一片陡峭的崖壁截断的山路,晏毓一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回忆着此前背下的抓握点。
这片崖壁接近垂直,突出的岩石很少,缝隙在这黯淡的光线下也极难看到。
他含住留下的辟谷丹没有下咽,擦干了手上的汗,朝崖壁上爬去。
这便是武试之一!
需要徒手攀上这崖壁,若是失手摔下,祖师也只会保你不死,重伤躺上两三月却是少不了的。
一个时辰后,喘着粗气的晏毓卡在一处突岩上,双手吊着,两脚悬空。
他盯着右侧同样突出的一块岩石,极力想辨认清楚位置。
这里需要荡过去,容不得丝毫差错!
他借着津液缓缓融化辟谷丹,提供着气力。
饶是如此,他身体也有些发软。
他竭力忍住向下看的念头,心里不停地念叨着:反正不会死的,不要怕,不要怕。
可那最原始的恐惧仍紧紧地拽着他,仿佛在告诉他只要一松手,就一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他害怕了。
他从小便有些恐高。
此前他虽已训练过数十次,但事到如今他还是恐惧了。
恐惧那种失重坠下感;
恐惧重伤后浑身的剧痛;
也恐惧父母亲长失望的眼神。
突然不知为何,他脑中浮现了夏守阳的模样。
小胖子咧开嘴有些贱贱地笑着,似乎在说:小毓儿,快叫声哥哥来听听。
不行!
小阳阳都已经炼气了,我也绝不能落后!
我不是弟弟!
我是哥哥!
他蠕动了下手臂坚实的肌肉,咬紧牙关,憋了一口气,猛地发力将身体推出,朝右侧荡去。
他在空中探出手,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块岩石,耳边轻风拂过,他心中狂吼:我才是哥哥!
“啪”
一声轻响,他右手恰到好处稳稳地抓住了突岩,止住了即将落下的身形。
背后瞬间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不自觉地向下看去,却除了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那片黑暗仍在冷冷地注视着他,似乎随时都会给出致命一击!
心中刚起的欣喜瞬间被压下,我还没成功呢。
平复下心境,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他只觉自己已经无所畏惧!
半个时辰后,空无一物的悬崖上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沉重的呼吸声打破了寂静的黑夜,晏毓喘着粗气双手一撑,将身子翻到崖上,就这般瘫了下来。
抬头看着皎洁的明月,感受着清凉的夜风,他从未觉得如此轻松过。
果然训练和实际的区别还是极大的。
他将口中的辟谷丹咽下,快速恢复着精力,接下来可就是实战了。
心试也会在其中不知不觉地到来!
晏毓休息了一刻钟后,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拳,向前方未知的黑暗里走去。
……
傍晚的余晖下,一道白衣染血的身影御剑极速飞行,向远处镇压在地渊上空的悬空山逃去,正是晏毓!
疾行的剑光突然上折,堪堪避开了前方袭来的四枚黑钉,却径直撞上了从天而降的一柄巨锤。
剑光勉强击退了巨锤,但晏毓同样也手捂胸口从剑遁中退了出来。
神识扫到后方极速追来的十数道遁光,晏毓面色一狠,服下一枚血红色丹药,萎靡的气息暴涨恢复过来。
不与面前脸色狂变的两位妖兽多言,他剑光再起,几个转折便将它们打杀干净。
剑光一绕,化为剑气,将他身形一裹,如星光明灭,闪烁之间,一下就去得百丈之外。
再一个闪烁,又行了百丈。
晏毓便这般朝悬空山极速逃去。
如此剑遁之法颇耗法力,但如今他既已服下大损根基的燃火血灵丸,半个时辰内法力源源不绝,就无有顾及了。
后方人见追之不及,眼看晏毓就要逃入悬空山的地界,领头的一位青衣老者鼓动法力大喝道:
“晏小儿,你若是再逃,便莫怪本将将这方圆百里的凡人都吃个干净!”
后方有人轻声问道:“将军,此地的凡民可是属于我们的同盟门派啊,用这威胁他怕是……”
“是啊,悬空山如今不再是那个监管天下的悬空山了。这敌对宗门的凡民何他有甚关系,说不定他巴不得这些凡民死绝呢,还少出几个修仙种子。”
那青衣老者不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快逃出他神识范围的白衣染血青年。
听到青衣老者大喊的晏毓突然顿住了,他只觉时间无限地放缓。
他想到了很多。
他想到了自己当初千辛万苦过了君子试,还夺了第一,被镜花祖师赏识,收为亲传。
想到了之后得赐无上道法,修为一日千里,将夏守阳之流远远地甩在身后,成为悬空山年轻一辈最受瞩目的天才!
想到了自己被誉为悬空山未来的扛鼎之人,必成返虚!
然而二十年前,密谋多年的各门各派趁悬空山镇压突然破封而出的魔罗之时,纷纷自立谋反,甚至联合妖兽,试图推翻悬空山的统治。
晏毓在平乱的战争中更是展现出非凡的战阵天赋,绽放出最炫目的光彩。
晏毓此行便是接到附庸宗门的求救,前去清剿突现的魔罗。
可谁料这竟是个陷阱,这宗门早已背叛,如今却是诱他出来,想毁掉这个悬空山未来的希望。
听到后方的大喊,晏毓犹豫了,面色有些狰狞。
他知道这妖兽说到做到,反正如今这般乱世,凡民如草芥,连其所属的上宗都不重视,更何况妖兽呢。
住在这般边界的凡民又大多是祖上七代都未出过具有灵根之人的废民!
七代都无修仙资质,不是废民是什么?
其上宗视若敝屣,早就任其自生自灭了。
纵然我现在服了燃火血灵丸,实力恢复巅峰且半个时辰不虑法力缺乏,但若回身迎敌也几乎没有胜算。
我是悬空山未来的扛鼎之人,将来必成返虚!
难道要为了这区区方圆百里的废民去送死嘛?
还是叛宗的废民!
这不值得!不值得!
突然心中响起了一道声音:“可他们都是左离的子民……”
但如今我悬空山已经不是左离的掌管者了!他们是叛宗的子民!是废民!
心中声音又道:“还记得你当初的誓言么……”
不!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等我回山后,我一定搬来救兵,一定再回来给这些凡民报仇!
心中声音道:“可他们已经死了……报仇有什么意义呢……已经死了啊……”
不,说不定这妖兽根本不敢肆意吞食凡民。这毕竟是它们的同盟之民,他们不会的!
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心中声音沉默了片刻,道:“斩除妖邪,安定左离!”
听到这句话,晏毓身躯一震,扭曲纠结的神色渐渐平复下来,他轻轻地缓缓重复着:
斩除,妖邪……安定,左离……
斩除妖邪……安定左离……
斩除妖邪,安定左离!
他猛地转身向追来的妖兽迎击而去!
我是悬空山未来的扛鼎之人。
我是未来必成返虚之人。
所以,我的责任便是守护左离!
我,是悬空修士,是左离的守护者!
守护左离,守护人族,守护悬空!
悬空修士,不惜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