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涩的盛情,只因有艰涩的人带着艰涩的梦想与追求。
演武场,一个能够让青莲宗的预备弟子们实现梦想与追求的地方,也是一个残酷的地方。
懒惰的人喜欢安逸,勤奋的人喜欢残酷。
安逸使人退步,残酷使人进步。
这是两个绝然不同的人生。
武修往往都喜欢残酷,仿佛残酷就是他们身上的倒刺,刺入了他们的肉里,时时刺激着他们迈开人生的脚步往前走。
有刺便有血,所以喜欢残酷的人往往也喜欢流血。
血,即使在很凄迷的人生中,看来还是鲜红的。
这又是对人的另外一层激励,这一层激励来得更残酷。
更残酷就意味着进步更大。
因为当一个人流出鲜血的时候,他不仅会感到痛,他还会感到从鲜血中激发而来的兽性。
或许,情感与仇恨,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也能够激发人的兽性,但却绝没有鲜血如此直接。
在适当的兽性激发之下,人仿佛又回到了原野中,赤条条,坦荡荡。
很多人都会在自家的长辈中得到这样的教训:“你若想要生存,想要进步,就要带点血性,也要带点兽性!”
这是很正常的一种育人方法,这也是一种给人无形压力的方法。
特别是对一个男人来说,无论是谁,都喜欢这样一种感觉:
在别人的眼里他简直不是人,而是只野兽,一只负了伤却又强大无比的野兽!
当然,世人也喜欢变成神,但成神太难,成兽却容易。
人性中流出了兽的强大。
这样的男人谁不佩服?谁不敬畏?
很多时候,人生中成就与失败的区别,就正如这人与兽之间的区别。
适中的人性能使人善,适中的兽性能给人行善的资本。
这两者合一即为人,完好的人。
这就是原野上的纯粹法则,也是一个人生存与壮大的法则。
用言语来行善,在现实中是完全不实际的。
艰涩的盛情在积郁,不停地积郁。
每个预备弟子身上的每根肌肉都已因激动而颤抖,但他们的眼神,却都越来越坚定。
那些接受挑战的外门弟子们当然很了解这些预备弟子们怎会忽然间变了。
因为他们是过来人,他们已由昔日的残酷变成了现在的冷酷。
但他们也一样在等待着更大、更多的残酷。
一个人在比武的时候,他的可怕之处并不完全在于“快”与“狠”,有时候也在于心态的“激”与“坚”。
所以比武的人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耐心,而耐心之下就是:“等!”
等机会的开始,也等机会的结束。
现在,宗门似已决心给这些预备弟子们这机会。
“呼!呼!”
两道身影自空中飞来,轻而稳当,缓缓降临在演武台上。
观此情景,全场弟子一阵骚动,一个个垫着脚尖、仰着头,凝注着降临的两位老人。
事实上,这些弟子们不激动也不行了,因为能够御空飞行的人,那最低也是生婴境强者了!
那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修为境界,不管去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而他们的梦想就从此开始!
这时候,两位老人中,瘦小的老人微笑着,斜举右手,示意在场的所有弟子们保持安静,然后一道抑扬顿挫的声音就自他口中飘出:“自我介绍一下,老夫乃是杨长老,旁边这位是张长老,今天的挑战比武将由我们两位长老主持,只不过,有一点须要说明,那就是今天的挑战规则已略作修改。”
晃了眼站作一排的外门弟子,杨长老接着道:“修改后的规则主要有三点,第一,预备弟子若是亲自上阵的话,今天只需挑战一名外门弟子就可以了,但只有一次挑战的机会,胜则直接晋升为外门弟子!”
此言一出,下面就有人高喊着问:“真的?”
扬长老笑了笑,道:“真的,但我在这里顺便言明一下,今天前来接受挑战的十三名外门弟子中,全都是真气境六重修为以上,真气境九重修为以下,所以,奉劝大家也不要把这第一点看得太简单了。”
有人高声回应道:“自理会得!”
杨长老点点头,道:“很好,那老夫便接着说第二点和第三点了,这第二点就是:预备弟子也可以选择挑战刚晋升不久的那六名外门弟子,但要连胜两场才可以!而第三点是:所有的预备弟子都可以向刚晋升的那六名外门弟子求助,倘若谁有本事请出一人为其作战,并且作战成功的话,那么请人的这位也一样可以晋升为外门弟子!”
这三点一说完,场面顿时就一片哗然。
扬长老看着眼前的热闹,又笑道:“挑战将于一个时辰之后开始,大家可以自行准备。”
言罢,两位长老手一挥,拿出两把椅子来,大马金刀地坐着等待。
激情至,无数的兽性与想法同时显现。
有些弟子的眼中露出了坚定与憧憬的神色,有些弟子则是兴奋不已,也有些弟子在喃喃自语:“啧啧,长老主持的就是不一样,简直选择多多,机会多多,若是有可能的话,我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请出一人来为我作战就可以了!何不趁此良机,晋升了去?......”
台上,两老坐着,一胖一瘦,一人失神,一人高兴。
身胖的张长老目光扫过全场,旋即怅然道:“这么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多人?”
杨长老道:“人多好办事,再过不久秘境就要开启了,我只希望今天能从这么多人当中选出几个顶尖儿的好手来,挽救我青莲宗于水火之中。”
张长老显得有些黯然伤神,喃喃道:“依我看,咱们应该将侧重点放在外门弟子的身上。”
杨长老道:“此话怎讲?”
张长老道:“你看看这些预备弟子们,普遍都是修为低微,这要是放到秘境里面去,只怕想要觅个生计都难,到头来白白送了大好性命!”
杨长老摇了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进秘境的条件,只是限制在骨龄二十岁以下的人,但却又不限制人数,这明摆着就是要我们用上人海战术。”
张长老道:“所以我才说人太多了,人一多,死得就多!”
杨长老道:“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眼下每个宗门都在大肆挑选适合进去的弟子,都在虑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张长老道:“所以我就说人太多了,这秘境简直害人!”
杨长老道:“接受现实吧......其实也有一个好消息。”
张长老道:“什么好消息?”
杨长老道:“我从很多导师的口中得知,这一届的预备弟子比以往的预备弟子还要强大,而且强大得不是一星半点。”
张长老眸中神色一动,道:“真的?”
杨长老道:“真的,别的不说,那六名刚晋升不久的弟子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个个越级作战如吃饭喝水。”
张长老似乎怕自己听错了,重复问:“真的?”
扬长老重复答:“真的......只是我方才仔细看了一下,那六名弟子怎的只来了五名?”
张长老道:“这我倒是知晓一二,还有一名在莫宛如那里,也不知这丫头最近在鼓捣什么事端,总是神神秘秘的,不过今天既有此良机,她一定会带着人过来的。”
杨长老道:“这丫头的性子太硬。”
张长老道:“硬有什么不好?硬才显得有个性,现在又不是男强女弱的时代。”
杨长老道:“你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但愿我青莲宗的人都能是‘硬汉’。”
张长老又开始叹息,黯然道:“只是......眼前这些活蹦乱跳的弟子们,在进入秘境之后又不知要陨落多少?他们的人生才方当开始啊!......”
说到后面,张长老的话音已是发颤,泄露了他内心的不舍与同情,这是一位脾气十分暴躁,内心却十分善良的老人。
杨长老闻言也不禁面露惋惜之色,但随即又由惋惜变成了坚定,他缓缓道:“武者的路向来都是不平的,残酷必然,不经历风雨的人永远也见不到彩虹,这些弟子们既然选择了修武一途,想必也是做好了时时刻刻遇到危险的准备,成也好,败也罢,都是他们的人生,只是有些人的人生短暂,有些人的人生长久而已,我们还是看开点吧,何苦要与自己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