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止,雷霆消逝。
经过一夜的折腾,天色渐白,荒野之中已经有小鸟儿的歌唱传出,即将天亮。
两个身影走在路上,一个老人,一个小女孩。
淡灰色的天空下,形如巨大箱子一般的冰块,显得格外闪闪发亮,即便远远看过去,已可看见一点淡淡的轮廓。
于是,蹦蹦跳跳的小女孩指着远处,问老人道:“爷爷,那是什么?”
老人循着小女孩的指向看过去,然后他也一脸的好奇之色。
有的时候,好奇能害死猫儿,有的时候,好奇能救出更多的猫儿。
一老一少走近了冰块。
小女孩拊掌笑道:“哇!好大的一块冰!那个大哥哥躺在冰块里面做什么?难道他在睡觉?....”
老人皱眉摇头,道:“哪有人躺在冰块里面睡觉的?”
小女孩又问道:“他是怎么进去的?我......我怎么没看见有门?.....我也想进去试试.....”
老人道:“这有什么好试的?”
小女孩好奇地敲了敲冰块,笑道:“大哥哥为什么不醒?他是在睡懒觉吗?”
老人又皱眉摇头,道:“他不是在睡觉......”
说着,老人指了指不远处,道:“你看,那边也有一个人。”
小女孩又拊掌笑道:“哇!又有一个大哥哥,而且这个更好看,也没有睡在冰块里......爷爷,咱们把这两个大哥哥捡回家去怎么样?”
老人没有回答,走过几步,伸手探了探另外一个“大哥哥”的鼻息,喃喃道:“还活着......”
小女孩催问道:“怎样?”
老人道:“捡是要捡,却不是捡回家去。”
小女孩道:“那要捡回哪里去?”
老人指着一个方向,道:“水月城那边.......”
水月城,由于时间尚早,街道两旁的门窗,有的关着,有的已经开了。
那些关着的,寂静无声,那些开着的,已经有人在屋里屋外忙进忙出,张罗着一天的活计。
巨大冰块并不奇怪,可巨大冰块里面躺着一个人,就会显得非常奇怪,巨大冰块上面也躺着一个人,那就显得更加奇怪。
所以,老人与小女孩一边吃力拉着冰块,一边又被街道两旁的人瞧得心生胆怯。
于是,老人将冰块引至一边,停放在一块很体面的招牌之下。
风又起,一老一少静静地站着。
或许,城里太过热闹,连小女孩也不多说话了,她只是和爷爷一起看着那在风中摇曳的招牌。
老人自腰间解下葫芦酒壶,喝了一口老酒,然后轻柔地抚摸一下小女孩的头顶。
他在等。
人生的经验告诉他,应该等。
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仅仅过不多时,街上就有人惊疑道:“咦?.....那冰块里边的人,不正是咱们水月城的捕头大人,易清贤吗?”
紧接着,围观与惊叹此起彼伏,接踵而至,很快,就有人往易家府邸那处跑去了......
恍惚间,易寒宇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且能目视景物。
他自嘲道:“想不到我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呵,看来阴间尚早,正是白天,原来死也并非那般可怕的.....”
说着,他爬坐起来,游目四顾,登时看出来这是他生前的房间,让他惊讶的是,他竟然看到了爹娘,还有那个长得水灵灵的小灵儿。
此刻,三人正站在他的床前,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他惊疑道:“呃......爹?娘?小灵儿?......难不成,你们也死了?”
“啪!”
一个巴掌拍在他的后脑上,易淳好气急的声音响起:“臭小子,一醒来就咒人,还是那么的混蛋!”
易寒宇捂着脑袋,会疼?难道自己没死?是何缘故?
他心下疑惑,抬起头看看母亲,再看看父亲,然后又看看小灵儿,以不大确定的语气问道:“爹,娘,我没死?”
“啪!”
又是一个巴掌拍在他的后脑上,易淳好气急的声音再次响起,没好气道:“真是烂泥糊不上墙,一天到晚只想着死,能有点出息么?”
“你别总是拍儿子的脑袋,万一拍伤了,或者拍傻了怎么办?”琴舒琳斥道。
易淳好撇撇嘴,讪讪道:“哪有如此容易拍坏?这又不是小壁虎的尾巴,一拍就掉.....”
看着父母的吵闹,易寒宇觉得很真实,有点不敢相信,自言自语道:“呃......我......我真的没死?”
琴舒琳一把拥过儿子,哭声道:“乖寒宇,好宝贝,没事了,已经回家了,你当然没死了,你要是死了娘可怎么活?.....”
“呼!”
确定自己并未死去,易寒宇庆幸之余,感慨万千,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的第一反应是,活着的感觉太好,太好!
他忍不住自顾叹息,但是,下一个瞬间,他又脸色大变,急忙问道:“我哥呢?.....我哥呢!”
听得易寒宇追问,易淳好与琴舒琳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易淳好皱眉回道:“你哥暂且也算是回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易寒宇急问。
易淳好看看儿子,内心恁地一喜,想着:“这个向来一无是处的小家伙,出了一档子事后,竟会关心人了?这可好得紧!”
旋即再一想大儿子,便又是浓浓的忧愁显在脸上,摇头叹气道:“只是,你哥被密封在了一块寒冰里面,虽尚有生命气息,但出不来......”
易寒宇闻言一愣,道:“寒冰?出不来?”
易淳好道:“是的,寒冰,并且那是一块奇硬无比的寒冰!也不知是何物所致,我们试过各种手段,欲要将其破开,可连一道痕迹都划不上,那玩意竟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倾轧无果,真他娘的邪门......”
易寒宇闻言再次一愣,不禁想道:“寒冰?这不正是自己梦中所见的么?怎地还变成了现实?可也不对啊?回忆梦中,被冰封的可不仅仅是哥哥啊?貌似是全世界都被冰封了,还有那些黑衣人......呃,全部爆成碎末,死光光了?这是哪门子的怪事?......”
琴舒琳见得儿子怔怔发呆,斗然忧心,只怕儿子又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她有些慌张,来回不断摇动儿子的双肩,千呼万唤道:“寒宇,寒宇,寒宇......你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易寒宇回过神来,看看近在咫尺的母亲,再看看父亲,继而看看小灵儿,最后视线复又回到母亲这边,忽然道:“娘,你掐我一下。”
琴舒琳闻言有点蒙,疑惑道:“掐你一下?为什么要掐你一下?”
易寒宇道:“别问那么多,你掐就是了。”
琴舒琳见儿子说得认真,她早已习惯凡事都顺了儿子的意,小心翼翼的在儿子手臂上掐了一下,用力甚微,只怕掐疼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娘,太轻了,你用点力。”易寒宇催道。
琴舒琳点点头,加大力度,再次掐了一下儿子的手臂。
“呵,疼,不是做梦,可是为什么呢?......”易寒宇迷糊了。
他觉得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怪。
经过了那么多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与杀戮之后,他哥哥还能活着,可仅仅是轻描淡写的一块寒冰,却使他哥哥封在里边,再也出不来。
这是多么奇妙,又多么诡异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