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与云的涌动下,天空显得很阴沉,阴沉得仿佛整个天空都在变低。
所以时至黄昏,虽然还没到掌灯的时候,天色已不知不觉很暗了。
易寒宇抬头望望天空,那里真的很空,也很暗。
可是,他的心情比那天空还空,他的面色也比那天色还暗。
他举起手,指着天空,想要发泄大骂一通,但是他张开嘴,闭上,再张开嘴,再闭上。
他词穷!
于是,他只好继续步履蹒跚,漫无目的地走着,时不时地口中咳出鲜血。
一念及当下形势,他便心似寒灰。
他的爷爷去世了,哥哥莫名其妙地被冰封,或许,那是一个永远也出不来的境况,易家,因为自己,从此没落。
他随手顺出来一枚金币,放在手掌中怔怔地看着,那是乐极生出来的悲,成也是它,败也是它,此刻拿在手里,却忍不住扑簌簌掉下泪来。
他那幼稚的心灵深处,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很孤独,很寂寞,他有家有亲人,却不能近,他有许多朋友,却又没有朋友。
他深自扇了脸颊一巴掌,落下五个泛红的指印,心思又回到了那个温暖的小别院,那里有爷爷,有爹爹,有娘亲,有哥哥,还有小灵儿。
可是,眼下在水月城里,自己犹如孤零零凸显于平地之上的碎石,随时都可能被人踢开两脚。
倘若他再继续呆下去,定会牵连挺身护短的父母双亲。
他便是再怎么十恶不赦,内心里也总是爱着父母的,也爱着那个疼他万分的哥哥。
唐家的那位未婚妻,不但不跟他走,反而悔婚了,与他再无一丝瓜葛。
他纨绔,致使他的识闻甚是苍白单一。
在他眼里,世上只有两种爱情,一种是为了“在一起”而拼命,一种是为了“不在一起”而拼命。
显然,他的爱情,是属于后面那一种。
此时此刻,他伤得很重,重得有些让他喘不过气来,无论是肉体上,还是心灵上。
他无声哭泣,眼泪止不住,擦干了又流出来,仿佛为了祭奠那曾经存在而又失去的幸福。
倏忽间,他又回到了哥哥遇难前的那一个瞬间,心里的悲苦,令他疼痛难忍,觉得活着无味,便是走在路上,也很像个行尸走肉,早无恋朝霞,晚不思明月,当得是人生茫茫,四下没个名堂。
“砰!”
他被过路的人一脚踹飞。
有人嫌他挡道碍事,那人踹飞他之后,还朝他吐唾沫,骂粗鄙。
他披头散发,满脸脏污,犹如乞丐,任凭别人打骂。
他在路边躺了一天一夜,咧嘴冷笑,自我嘲讽,吓得路上往来之人以为遇到了疯子,纷纷指指点点,厌恶躲开。
有人嫌他脏臭,有人生怕他爬起来咬人。
“得得得.....”
迷糊间,耳畔传来密集的马匹声,由远及近,最后在他的身旁停下。
其中两人下了马,一声不吭地把他扛起来,随即将他丢到一辆搭着围栏的马车里,而后马车继续跑动起来,尘土飞扬,逐渐远去。
他无所谓地躺着,本已重伤的身体,加上马车的颠簸,很快,他便彻底昏迷过去。
“哗!”
一盆凉水,一声响。
在冰凉的浇灌刺激下,易寒宇辗转醒来,有气无力地睁开双眼。
入目所见,他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单独的铁质笼子里,窄小而冰冷。
笼子外面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壮汉,手中拿根木棒,不断敲击着笼子的围杆,嘴里大声吆喝着:“健壮少年一个!知书识礼,参教,打杂,样样俱会!金币五十,便宜轻秤又耐饱!走过路过,莫要错过!”
听得壮汉的吆喝,易寒宇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水,两眼一番白,又晕死了过去......
破旧的庭院里,几十个神情木讷的落魄之人,手脚皆被捆缚,再由一条粗麻绳子前后牵串,呈一字型排队站着。
一个凶相冷恶的中年男子,拿着铁鞭凭空甩将两下,带出呜呜声响,一边指着落魄人群,一边转身向一个大腹便便的老者恭谨回话道:“禀大管家,这次得了三十九个猪仔,还请您老验验。”
老者神色淡漠的翻阅一下卷宗,颔首道:“这次收获倒是不错。”
凶相中年点头哈腰道:“托您老的福!”
老者继续颔首。
凶相中年继续点头哈腰道:“该怎么处理?还请您老示下。”
老者道:“像往常一样,体弱多病的猪仔,一概不要,待会你责令单眼鹰将之转卖处理掉,不必要浪费吃食......至于剩下的,全部押到矿场上去劳作。”
凶相中年再三点头哈腰道:“是!谨遵大管家之命!”
得令完毕,凶相中年走近了落魄人群,扬鞭便是啪的在每人身上抽打一下。
这一轮下来,立时就有六人足下不稳,跌倒在地。
凶相中年一指那六人,口中吆呼道:“来人呐!”
两个仆从闻声赶来,静候差遣。
凶相中年目无表情的道:“你们将这六个猪仔送到单眼鹰那边去,传我之意,着他转卖处理,不得有误!”
两个仆从齐齐应一声:“是!”
旋即牵起绳索,领着那六人出去了。
待得片刻,凶相中年再次逐一打量落魄人群,厉声道:“尔等三十三人都给我听仔细了,老子将你们捞了来,可是颇费了一番张罗,打今日起,你们便只是我的私人财物,是下贱的奴隶!明白吗?”
还不及有人回答,他又继续道:“本爷不管你们以往是什么身份,便是功名富贵的,到了这里也要分出一条歧路来,老老实实的俯首弯腰,南里去北里来,没有我的准许,不得有半点执拗行径,只有绝对的服从!”
说着,他又凶神恶煞地扫视一番人群,接着道:“如若不然,本爷不介意将尔等忝为男妓,专供一些有龙阳之好的男客当作玩物!听明白了没!”
“啪!”
说罢,他再次凭空甩将一下鞭子,以示威武。
落魄人群尽皆木然低头,大声回应道:“听明白了!”
凶相中年先是满意点头,紧接着却是面色一冷,道:“怎么?有一个没回话的?来人呐!把他拉出来!洗把干净,送往城堡里面,当作男妓!”
他本也是个武者,感知敏锐,一下子就能察觉出来,人群当中尚有一人未曾回应他的话。
易寒宇听得中年的训话,本感恶寒,欲要呕吐。
此刻一看中年指向自己,顿时恐慌失措,刹那间清醒过来,知晓往日之欢不可留,那留住的,只有眼下的无奈,只有苦楚,只有灰暗。
于是,他连忙大声回应道:“人奴明白了!方才是因为有些泥土进了口中,说不出话来,望老爷见谅!”
“原来如此。”凶相中年再次满意点头,淡漠道:“以后就算是我叫你去死,你也得恭恭敬敬的应是,大声回话,可明白?”
“明白!”易寒宇赶紧回话,一息也不敢耽搁。
午时,凶相中年将三十三个人奴带到一处矿场,吆喝一声,接着在每人身上又是抽打一鞭子,顿时人人战战兢兢,身上尽皆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听得声响,自工棚内迎出来一个光头壮汉,向凶相中年拱手笑道:“原来是雄管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凶相中年端了一下架子,指着落魄人群道:“这些是新来的,交给你了,使点狠明手段,赶他们早点开工。”
光头壮汉脸献殷勤,拍胸脯道:“您只管放心,有我在,定叫他们服服帖帖,挣时苦作,无所不从!”
凶相中年颔首,转过身来又向落魄人群一番威呼喝止,指东划西,道明一些事宜,末了,又在每个人奴身上抽打一鞭子,方才满意,哈哈大笑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