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宇道:“是么?”
当他一念成敌的时候,他的话总是说得很简单,很有力,仿佛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他的一字一句。
这是一种对自己的洒脱,也是一种对敌人的斩断。
洒脱能使自己从容,斩断能使敌人痛苦。
但他不在乎。
因为既是敌人,就真的不用在乎。
白小小盯着他,道:“我若不阻拦你杀吴明,你难道就不会与我为敌?”
易寒宇道:“是。”
白小小冷笑道:“你难道就不能给吴明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易寒宇道:“你觉得我没给?”
白小小道:“多给一次又何妨?人是可以改变的。”
易寒宇道:“吴明是另一种人,绝不会因为我手软而做这种事情的。”
他瞥了眼吴明的尸体,接着道:“他若会做这种事情,遭遇也不会有眼下之悲惨。”
白小小道:“所以,你觉得他是自找的?他活该?”
易寒宇道:“是。”
白小小厉声道:“我不是早已说过,他若对你再有冒犯之处,我自会处置的吗?你又何必狠下死手?”
易寒宇沉默,向白小小投去一个嘲讽的眼神。
这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白小小瞬间被这眼神刺得心虚,于是她接着道:“你纵然放了他,又怎知我不会亲手了结他?”
易寒宇继续沉默,继续向白小小投去一个嘲讽的眼神。
白小小道:“你认为我会出尔反尔,偏帮于他?”
易寒宇淡淡道:“至少你不会杀他,是么?”
白小小道:“哼。”
易寒宇道:“千金之女,行不垂顾,坐不垂堂,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又岂会为了我这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之人昧意斩仆?”
白小小终于把嘴闭上了。
她终于无话可说。
因为眼前少年已把她看得太透。
她的手忽然握起了腰边的剑柄,她虽是重伤在身,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在他面前,她必须要保持灵活,不然她会死得很快,很惨。
她开始紧紧盯着他的双手。
但是他却没动,良久,依然没动。
他太安静了,以至于让她觉得还可以再言语争取和解,于是乎,她又找话道:“我实力虽已大打折扣,但对付你却也绰绰有余,所以我们......”
她话犹未尽,他已是先发制人!这正是他在伺觎的机会!
他足下使劲一跺,砰的一声,身形贴地飞速平移,举拳便是朝她的面门攻来。
她神色蓦地一冷,心伤与失落转变成为无穷无尽的恨意。
她没想到,也不愿意想到,对方竟真的毫无顾忌向着自己杀将过来!
她恨!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恨什么!
她一直娇生惯养,有的只是长辈的无限溺爱与护佑。
她从未远离过家里一步,向来只在近边游玩。
这一次她却走得太远了。
太远的距离会给她带来身伤,也会给她带来心伤。
她是偷偷跑出来的,事出仓促,她只来得及带上几个打杂的仆人。
外面的世界很美,很刺激,但也很危险,让她觉得既有趣又害怕。
眼前这个“该死的大大”是她出来之后第一个认识的人。
既然是“第一人”,那落在她的心里,他就会显得有些独特。
“第一”往往意味着不同。
可是今日这个“不同”却与她成了生死拼杀的敌人。
这个“不同”并不顺她的意,而是逆了她的心。
所以她愤怒之下,又是茫然不解。
她像是突然失去心爱之物的小女孩,心性幼嫩,生起无名怨气,恨不得毁了全世界。
她的确想要毁灭全世界。
只是眼下她并没有能力毁灭全世界,她的实力不复存在,能否扛得住他的攻击,都还是两说的。
她在想:“若是全盛时期,我对付这家伙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可现在.......”
他没有给她多想的机会,因为他的攻击已到。
她只好抛却诸般杂念,冷哼一声,周身元气抖动,足下一点,身形轻轻一晃,以比对方快上一倍的速度后退。
她一招以退为进使得冠绝,明着是后退,实则斗然间欺进到了易寒宇的跟前。
紧接着,她左边玉手斜举成一柄手刀,呼的一声,向着易寒宇的头顶劈落。
她劈的是人,斩的是恨!
易寒宇见状急急收住攻势,变攻为守,双臂相交,举拳格挡。
“砰!”
手刀劈砍在拳头之上,发出闷响,易寒宇整个人被无边劲力击打得后退不已,顿觉胸口疼痛。
他心下不由一惊,暗自虑道:“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点不假,这女人虽是受了重伤,却仍然比自己强上许多,只望她的耐力不要太久才好......”
念头未过,白小小又是接连抢攻,打得他手忙脚乱,招架起来狼狈不堪。
但无论他的身体怎么忙乱,他的心自始至终都未曾有一丝忙乱。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强自稳住心神迎战。
现场拼拼砰砰之声不绝于耳,转眼间两人又斗了几个回合。
这个时候,易寒宇终是得一空隙,他忽然间放弃了以眼捉敌,而是改为只凭感觉放对,他背过身去,反复扭转腰躯,同时以双手肘部寸击白小小的脸部,逼迫白小小弯腰低头以作闪避。
下一刻,就在白小小弯腰低头的霎那间,他瞅准机会,瞬即正过身来,左手勾拳自下而上,击向白小小的下颌。
这是一个连环相套的损招。
因为他知道女人大多天生爱美。
而爱美之人往往爱惜自己的容颜更甚爱惜身体的其他部位。
若是这招能够得手,白小小必定头晕目眩,立足不稳,最重要的是,她会暂时失去她无比爱惜的美丽容颜。
她的脸蛋会被击打得变形,她会暂时变丑。
这是她宁死也不愿接受的。
所以,其实这招很阴、很损、也很奏效。
眼看勾拳击至,白小小端的一惊,临危之际,她双臂亦是相交于胸前,在拳头尚未向上攻到之时,将其凭空挡开。
“砰!”
两人拳臂相格,各运内劲,向对方崩击。
两人当中,一人力气较大,一人修为较深,此番互崩,竟是不相上下,僵持住了。
易寒宇却是咧嘴一笑,皆因他的右手还空着,占尽优势。
他猛吸一口气,右手举拳便侧击而至。
这方就要得手,那方白小小却是一个激灵。
她连忙将上半身收腹后仰,双臂陡然一松,借助易寒宇左拳劲力飘身后退,既拆解了对方的左拳攻击,又使对方右拳落空。
她这临时应变之术,竟是极其高明的凭虚御实妙招,大有败中取胜之势,端的聪慧无比。
转危为安,她似有心得,也是眸中一个冷冷的笑意,旋即急步轻跺,直跨向前,发起反击。
她双掌虚实并用,前后互换,一掌注入三分劲力,用以扰敌,一掌注入七分劲力,用以实攻,掌法迷踪飘忽。
她竟是悟性极佳的超级天才!
想是连她自己都还不曾发觉,只是在一味敌斗!
易寒宇根本就分不清对方的虚实,甫一对上,便吃了大亏,挨了几掌,全身关节剧痛,眼看形势不妙,他也有样学样,双拳虚实并用。
只不过,这本不是他自行琢磨出来的招式,虽是差相仿佛,却仍落了下乘。
但对他来说,已然足够,差一点无妨,只要减轻了对方的攻击力度,伤不了他那修炼过逆经的身子,那就万事大吉。
如此,又斗了数十回合,虽然对战愈演愈烈,且胜负分明,却又双方久战未果。
那打赢的很无奈,始终伤不了敌人,只会凭空消耗自己的元气和体力。
那打败的很无赖,纠缠不休,死磨硬泡,却反而是占优势的一方。
这般消磨下去,最终倒下的,必定是打赢的一方。
(小说是生活的品与味,也是生活的细与长,祝大家新年快乐,新年期间祝新年,才是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