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施妺喜,眉目清兮。
妆霓彩衣,袅娜飞兮。
晶莹雨露,人之怜兮。
她是有施一族最美的姑娘,亦是这个部落最尊贵的女子,豆蔻之年已出落得美艳不可方物,人们津津乐道,整个大夏论美貌无人能出其右。
妺喜每逢听到这些消息时不过淡淡一笑,有施部落这些年因为纳贡的问题已经招来了王上的不满,一旦王上发兵,这个部落不多时就要沦落成一片屠宰场,她身为部落族长的妹妹,难逃其咎。
所有关于她美貌的溢美之词,都是加速她死亡的催化剂,她一直看得很清楚。
身旁的侍婢葛衣打理着她乌黑柔亮的及腰长发,偶然向窗外望去,瞟见一角黑色衣袍,轻声道:“族女,伊挚大人来了。”
伊挚是有施部落最骁勇善战的儿郎,自小和她一起长大,颇得兄长信任倚重。
妺喜拖着及地裙裾推门而出,神色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何事?”
倚着树干的少年一席黑帛长袍,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
伊挚嘴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反问道:“怎么,无事就不能寻你了?”
妺喜丝毫不给他面子:“然。”
伊挚早就习惯了她的不留情面,掸了掸后背蹭上的脏东西,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伊挚走在前头,妺喜落后他两步,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此时晨光尚早,路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
“听说兄长前些时日同你去了一趟王都?”
有施部落近些年来的收成并不好,族长为了纳贡之事不得已去斟鄩城请罪,也不知道减贡事宜能不能获准。
伊挚在大事上素来正经:“王上不允。”
妺喜眉头轻蹙,恍神间,伊挚似乎把什么东西插进了她青丝间,她只当伊挚又在捉弄自己,抬手便拔,不曾想是一根凤尾白玉簪。
她狐疑地盯着他:“子何意?”
伊挚避开妺喜探寻的眸光,耳尖有些发红,他掩饰性地清咳两声,“闲来无事在斟鄩城里寻的小玩意。”
这根簪子触手温凉玉质透亮,哪里像是寻常小摊子摆的小玩意?扯谎也不寻个好点的由头!
妺喜看破不说破,平白起了几分逗弄他的心思,将凤尾簪配回发中,露出一个烂漫笑靥:“好看吗?”
伊挚白皙的脸颊霎时飞上了两朵火烧云。
此后几年伊挚往她那里跑得越发勤快了,几乎次次都有小物件捎给她,族人每每见到妺喜和伊挚同行,总要打趣几句。
她的侍婢葛衣时不时地感慨:“族女,伊挚大人定然是心悦于您的,奴婢从来没见过伊挚大人对哪个女子这么好过。”
妺喜:“……葛衣你老实交代,你究竟收了他多少好处?”
葛衣:“……”
伊挚和妺喜的事族长是乐见其成的,妺喜及笄之年,族长特意将她传唤到跟前商议她的婚事。
妺喜早年丧母,族长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向来是疼爱到了极点,有施部落因为贡赋之事触怒天颜,在战事之前为她寻一个好归宿是族长最大的心愿。
妺喜进了屋子才发现伊挚也在座,族长将他的位置安排在了她下首,灼灼目光热烈得令妺喜招架不住。
族长问及婚姻,妺喜却摇头道:“禀阿兄,妺儿不愿。”
伊挚没想到妺喜会拒绝自己的心意,顾不得族长还在场,没了平日里的镇定模样:“妺,你对我哪里不满意?只要你开口,我改!我全都改!”
妺喜拉开他扯住自己袖子的手,嘴唇微启想要说些什么,同伊挚对视片刻,缄默无言。
妺喜拒绝伊挚心意的事情很快就在部落里传开了,她将伊挚送来的那些小玩意儿全数奉还,只留了一直戴着的凤尾簪。
次年春季,部落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再提两人间的旧事,就连伊挚也对她避而不见。
葛衣替她心急:“族女,伊挚大人多喜欢您大家都看在眼里,您为何不愿意嫁给他呢?”
妺喜抿唇不语。
伊挚没想到妺喜还有亲自上门找他的一天,正欣喜于妺喜是不是改了心意,没想到她却取下后背的长弓递给他,“伊挚,我想学骑射。”
伊挚接过沉重的长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苦笑着点头:“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