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廉道：“我们只是说，一般的官员，向亲王送了一万两银子的礼求提拔，最终没有被提拔，也就只好自认倒霉，吃了这个哑巴亏。老爷你想，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要是一个官有十万两银子的身家，他何苦为了一万两和亲王闹翻脸呢？我们只说郝都司吃了亏，忍住不提罢了。谁知道他倒是胆大，敢把这事给捅出来。”
旁边郝守忠忍不住说：“放你娘的屁。什么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老子做了十五年都司，和知府是平级的官，拢共才六千多两的身家，就这一万两，还是借了高利贷才凑齐的。如何肯与你们善罢甘休？”
贾廉叹道：“像郝老爷这样的清官，世上不多见了。”
我见贾廉居然一副悲天悯人的气势，就叫人又打了他二十板子，然后说：“你们那个团伙，什么‘小蓬莱’里，都有几个成员，姓甚名谁？还不一一从实招来？”
贾廉挨了板子，喘了半天气才说道：“老爷的板子果然打得好。只是刚才这一顿板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说：“你一个骗子，兔爷，狗一样的人，装什么蒜，拿出那副悲天悯人的架势给谁看？你现在只管说你们团伙里面的成员还有谁，别的没用的不要多说。你再敢不老实，老爷我就叫人用烙铁烙你了。”
贾廉苦笑一声，道：“我们组织里都是单线联系。只有老大才知道全体成员的名字。我只知道我的上线的名字。”
贾廉只知道他上线的名字，这就不好办了。我们把他的上线一抓，万一被他们察觉了，就断了线索了。
于是我对贾廉说：“这样吧。你回去向你的上线说。就说今天遇上了肥羊，有个浙西钱员外，特别喜欢你的玉器。肯出大价钱。让你的上线再安排一次骗局，来骗钱员外的钱。事成之后，我开脱你的罪名。”
贾廉说：“不不，老爷饶了小人吧。我家头领，不是好惹的。”
我问：“那你看老爷我就是好惹的吗？王法就是好惹的吗？”
贾廉低头想了一回，没有办法，只得依了。
我拿出些叶映真配制的药品，给贾廉把身上受刑手下的伤给治了治，又给他喝下两丸补药，让他在受刑之后也可以看上去神采奕奕。这不是为了贾廉，这是为了让他能骗过他的上线。
我又告诉贾廉，他吃下去的是慢性毒药，要是时候一到没有吃下我的解药，他就完了。
贾廉知道我是怕他中间反悔的意思---万一他向他的上线使个眼色，也可能我们就抓不住这伙骗子了---就笑着对我说：“老爷大可不用这样费心。小人是京城的老户，一家子连亲戚都在京城住。要是小人欺瞒了老爷，却往何处安身呢？”。
话虽如此，还是小心点好。
贾廉依计而行，他的上线果然上了当。他的上线就是云鹤班戏班的班主，青衣林蝶衣。林蝶衣听贾廉介绍了一番情况，就如法炮制地安排了一次骗局打算欺诈浙西钱员外。
我扮作浙西钱员外，说了一嘴浙西的方言，去一家餐厅吃饭。贾廉来和我攀谈打招呼，一个烤鸭店伙计来送外卖，然后和贾廉说了几句话，也和我打了招呼。然后饭店里的几名食客先后和贾廉打了招呼说了话，这伙人一口一个廉二爷，叫得可亲热了。
我觉得这帮人演技还不错，要不是事先知道了底细，就是我本人，也会认为眼前这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就是玉石商人廉二爷了。
等戏做足了，贾廉领着我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左拐右拐，拐到了一个玉器铺，铺子里有一个李掌柜，和我攀谈了半天，要把一块九龙玉佩作价一万两卖给我。
我还了半天价，无奈李掌柜口风硬得很，一文钱都不肯让。最终我掏了一万两银票，把玉佩买下，然后和李掌柜告辞出来。
等到一个打扮妖艳的歌姬去钱庄拿着我的银票提现的时候，一帮公差一声呼啸，把这个歌姬拿下了。
另外一路公差，假扮做客商，趁着李掌柜出门吃酒，把李掌柜架上一辆马车，秘密拉到了北城兵马司。
其他的几路公差也一起动手，把什么烤鸭店跑堂，餐厅的食客，什么贾廉的上线林蝶衣，一伙人一网打尽，全都拉到北城兵马司来。
我和韦以正分头审问这伙骗子。一顿严刑拷打，这伙人把诈骗郝守忠的事实全都招了，还招出来许多积年的旧案。
可是我们让他们找出他们团伙的头领“小神仙”的真实身份的时候，这伙骗子一个个摇头如同拨浪鼓一般，个个都说：“我们不知道小神仙的真面目。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的面。”
我问：“那怎么可能？你们个个都没有见过他，他是怎么做你们的头领的？”
众骗子说：“他是通过遥控给我们下命令的。我们按照他的指挥和思路做事。”
我问：“他是怎么遥控你们的？”
这帮骗子互相推诿了一番，最后推出其中一个，叫做王同心的，都说他是团伙和小神仙之间的联络人。王同心被逼无奈，说道：“我每个月三次，初一，初十，二十，去西门外十里，十字坡瘟神庙去拿他的指令。他每次都是把指令放在一个瓮里，我去瓮里拿了指令，回来通知大家照章行事就是了。他只是给出行动的目标和大体的思路，我们再策划具体的实施步骤。每次行动，也是大家集思广益的结果。”
我说：“这个有点难信。你们都能策划具体步骤了，为什么一定要听他的指挥？”
王同心说：“老爷不知道。这个小神仙真是神仙。虽然我们没见过他本人。我们各人家里面勺大碗小的事他都知道。我们不敢违拗他的指令。因为谁敢违抗，家里面的人只怕有些麻烦。”
我说：“有过这样的事吗？”
王同心说：“有。我们当中有一个叫傅宏伟的。就是因为不听他的话，被他灭了门。夫妻两个，一儿一女，都被杀死了。故而没有人敢不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