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卖声此起彼伏,人们用木板摆着各类的东西物件,呈出展在街路的两边,摊主们观察着过往的人群,都希望能卖出自己的东西。
不过此时大半摊主和路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同一个位置,那是一个白衣的公子,衣着打扮并不是东瀛的风格,公子长袍广袖,直身玉立,腰间挂着个葫芦,长发一丝不苟的在头顶梳成发髻,系着一根白丝带,随着他的步伐轻轻起落。
公子缓步渡过人群,他绕有兴趣的左顾右看,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走了一会后他在一个小铺子前停了下来,那是东瀛一种很受欢迎的小吃,做法是用米饭包住各类菜卷成圆筒的形状,公子伸出两根手指,微笑道“我要两份。”
摊主抬眼望了公子一眼,低下头去把米饭在木板上压平,“您不是东瀛人吧。”
“哦?如何看出?”公子笑着看他“我以为我的东瀛话说的已经不错了。”
“您这身衣着在东瀛可不常见。”摊主用木筷把菜和鱼肉铺在米饭上接着说“而且您的剑...想必是从华夏来的客人吧。”
白衣公子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背着的长剑,笑了笑“看来是我疏忽了,东瀛人好像更喜欢把剑插在腰带里。”公子开着玩笑。
“您为何来东瀛呢?”
“来看个朋友,随便带两个孩子回家。”
摊主点点头,不说话了,他把菜和鱼肉都卷入压平的米饭里,片刻,他将两握寿司放在木案上呈给等待的公子。
公子将一枚灿黄的金币轻放在木案上,缓缓地推向摊主。
“您...这,我这里找不开...”摊主看着那枚金币上的九龙盘柱纹吃了一惊,他认出那是华夏的龙纹币,可以在东陆与西陆直接通行的一种货币,价值极高,他一个小贩实在是找不开的。
“你我有缘,不必找啦。”摊主再抬头看时,公子已经叼着一握寿司走的远了,发髻上系着的白丝带垂在他身后遥遥的摆动。
公子的背影很快隐没在人群里,摊主看向木案上的那枚金币,在早晨的阳光里泛着一抹极亮的光,龙鳞的纹路清晰可见。
公子叼着寿司走着,很快就吃完一个,他接着把另一个赛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
“剑圣山崎千裕身死水月神社!凶手为源氏少主!剑圣山崎千裕身死水月神社!凶手为源氏少主!”一阵高喝忽的响起,声音很快吸引了周围的人们聚集过来,人群纷纷涌向街边的告示墙,公子停住了脚步。
两名披甲的武士将一纸布告贴在了告示墙上,占据了墙的大半版面,纸信的顶端盖着一枚金色的菊花章印,东瀛天皇的印章,后面紧跟着一枚形似蝴蝶的章印,那是平家的家徽,扬羽蝶。盖有这两枚章印的布告在东瀛的分量不可谓不大。
“山崎千裕死了?...”
“是源氏的少主杀的?我记得好像叫源久川?”
“可山崎千裕不是源久川的老师吗?”
“谁知道呢,这帮武士无法无天的,可不讲仁义道德。”
“喂喂,小点声!别被听见!”
围观的人群很快议论了起来,互相小声的谈论。
公子咽下最后一口寿司,隔着人群看了一眼那张布告,目光扫过平家的扬羽蝶家徽,“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他嘟囔着,抄起腰间的葫芦“吨吨吨”地喝了几口,随后他挥着袖子大步离去。
太阳爬升至天空的正中,浓烈的阳光自上而下直泻,像是金色的瀑布,落在山腰的林木上,碧绿之上渡了一层淡淡的金纱。
公子踢开脚边的一块小石头,停了下来,这里的林木稍稀疏一些,可以看到山顶,公子脚尖轻点,身型飘然而起,轻盈的落在一处树梢上,他抬眼望向山顶,可以微微的看见一处小小的尖顶,隐在林叶中忽现。
公子点点头,起身跃往下一处树梢,碧绿之中一道白衣轻盈地攀上,不断的接近山顶,他踏着树梢枝头前进,如履平地。
山顶,一座木制的凉亭中,端坐着一个老人,身背挺直,像是一支矛竖在那里,裹着一身全黑的羽织,像样子是个武士,他面前摆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两杯茶,一只白瓷茶壶,还有几个白米饭团,似乎是要招待什么人。
老人忽然目光微抬,望向一旁的树林,仿佛应着他的目光,一道身影翩翩的落下,公子洁白的长袍轻轻鼓动,脚尖踏地,他正好落在那座凉亭面前。
公子与凉亭中的老人对视了一眼,公子沉默了一刻,随即两人都轻轻的笑了。
公子径直迈入凉亭里,在老人面前坐了下来,他抄起桌上一只杯子猛灌了一口茶,随后他吐了吐嘴里的几根茶叶,将杯子放回小桌上。
“你居然会喝茶了?”老人的表情很是诧异。
“入乡随俗嘛,我好歹也是个修道之人,礼数还是要讲的。”公子略有些得意看了看他。
老人看了看他翘起在空中微微摇晃的脚,没有说话。
“吃吗?”老人把桌上的白米饭团推向他。
“不用了,来的路上买了两个。”公子摇头。
两人陷入了沉默。
“太久没有见面...再见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林君这次来东瀛是何事呢?”老人打破了沉默,抬头看对面的公子。
公子看了他一会儿,开了口“心平,你真不知道我来东瀛是何事吗?”
老人愣了一下,随即他缓缓低下头,然后他再抬头,“我知道。”他停了一会说“是为了那两个华夏的孩子吧。”
“那就方便多了,直说吧,那两个孩子现在在哪?”公子取下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口。
老人看看他,良久,他叹了口气,说到,
“他们现在和源氏的少主源久川在一起,但具体位置我也不清楚,源氏的人还没能找到源久川,久川的剑术老师死了,那人是个剑圣,这件事被大肆宣传,恐怕有平家在背后操控,平家和希腊神使现在在合作,他们下一轮动作应该要开始了。”
“源氏少主的老师?”公子看着老人,表情有些戏弄“他的老师不应该是你吗?”
老人一愣,随即轻轻的笑了“我们顶多被称为‘引路人’吧,文明曾经选择了我们,如今也选择了他们,就像是傀儡,傀儡是没有自己的思想的,这样的人能被称作‘老师’吗?”
公子满脸鄙夷摆了摆手“你们东瀛人总是这样,伤春悲秋的,搞的旁人都没了心情,甚是无趣。”
老人却笑了“林君你还是如此性情飞扬啊,作为朋友这么多年来,总是害怕你变了,害怕旧友相逢却不知谈论何事,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公子看着一边,沉默了一会说,“人怎么会没有变化呢?”
片刻,公子收回目光,他抓起桌上几个饭团全部塞进嘴里,像是饿极了的人,他拔下葫芦嘴喝了几口酒,送了送喉间的饭团。
擦擦嘴,公子站了起来。
“要走了吗?”老人跟着站起来。
“走了。”公子点头。
“平家如今的鬼刃还有武备两支军队,都是精锐之师,再加上希腊的几位神使,你现在应该只剩下一半”老人顿了顿“就这样,你要一个人去接那两个孩子?”
“一半就够了。”公子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情。
“如果是你的话...”老人忽的笑了,如果是你的话确实足够了。
“心平,你现在应该全部交给源氏的那小子了吧。”公子说。
“是。”
“这样啊。”公子扭头大步离去。
老人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叫住他,但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心平。”公子停住脚步回头。
“什么?”
“有一件事你只说对了一半。”
“什么事?”
公子侧着头看他,“我这次来东瀛,确是来接那两个孩子回家的,但我也是来看看你的。”
“应该就是我们最后一面了吧...心平,要保重啊。”公子说完迈步走出,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