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学校举行了教师篮球比赛,其它附属学校的老师也来参加了。我跟别的同学一样,一直在为自己学校的老师加油,可有一组比赛却是自己小学的老师和本校的老师比赛。都是自己的老师,我该为谁加油呢?
比赛开始后,我不再喊‘加油’,站在现在的队伍里喊‘加油’总感觉对不住小学的老师。我静静地看着,似乎哪个学校投进球都与我无关,但只要进了球,不管是哪个学校投的我都会感觉很开心。六年级的张老师老师和景老师也在其中,他们打着球的时候,不时会看我一眼,我感觉他们的眼神所表示的意义是不同的,当张老师向我投来笑意的目光时,我也热情地回复笑意的眼光,当景老师看我时,我却有意避开他的眼光。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我心里明明还想着他,一看到他我就会心潮澎湃,可是我却像躲避炸弹一样躲避着他的眼神。
最后进入决赛的是我的母校和另一所小学,这下我可以毫无顾忌地为自己的母校加油了。所有的比赛中,决赛似乎更加精彩、更加惊心动魄,拉拉队的成员个个目不转睛地盯在球上,似乎每个球的进与不进都会直接让我们的大脑崩裂一样。而我则是在为自己的老师着急着,当然,我更多的眼神是停留在景老师的身上,当他注意我的时候,我还是自然地把眼光转移到别的老师身上去,当我再次游移着眼神寻找景老师时,他接到另一位老师投来的球直往栏杆下跑,他抢着球跑的样子好威武,像一个拼死杀敌的勇士。
“景老师加油,景老师加油!”几名老同学大声叫着,我也跟着大声喊了起来,当别的老师挡在景老师的面前,怎么也不让他向前时,我们神经紧张地继续喊着。那人始终挡在他前面,他寸步难行,这时张老师在那人后面向景老师招手,景老师纵身一跳,把球扔到了张老师手里,张老师接到球就往球网里投,不过球碰到球杆弹了出来。这时一旁的同学低语起来:“唉,你看,王小艳平时不说话的,现在怎么比别人叫得都大声!”
“是呀,真是有点反常。”
这时李龙说:“你们还不知道吧,穿红衣服的这一队是我们小学的老师,不然我们凭什么这么激动呀!”大家不再说话,继续为老师们加油着。看着阳光下的老师们满头的汗水,我在心里祈祷着:“老师,你们一定要赢啊,一定要赢!”看着景老师那白皙的皮肤,我更是心疼了,在这么烈的阳光下,非脱掉一层皮不可,越是这样想,我越是祈祷自己的母校能获胜,连自己也冒了一头的汗。比赛的最后一秒,张老师投进了一个球,可还是另一个学校因多出一个球而获胜了,我们的欢呼声一下子消失了。这次我没有躲开景老师的眼神,那眼神里有失落,有无助,还有深情。
我转身走了,在大家都围上去跟老师们说话的时候,我向厕所跑去,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为老师们的失败而伤心,为景老师和自己的关系而流泪,“景老师,你都有女朋友了,我们还有什么希望呢?你既已有女朋友,为何还要把眼神停留在我身上?”而我却从来不知道,这时景老师也在心痛,“你以前可以那么勇敢地爱我,学习也一直很好,为什么现在你就不能在学习的同时也爱我呢?你的学习真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要以伤害自己为代价?”这是很多年后他告诉我的。
晚上,我还是在想景老师,写到“I can’t say: I don’t love you, haven’t you ,nothings for me .you love me or no, I love you always! January 20th 2003”我越来越明白,原来自己根本就放不下景老师,可是景老师转头就有了女朋友,这让我感到很心痛。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对景老师的思念却是日复一日,表面的冷漠和内心的炙热让我感到无比痛苦,我在日记里写着:“I must learn hard, I can’t for like to like ,I learn hard is for me ,What’s love ? I don’t know. February 4th 2003”就像那封信,心口不一。我很喜欢英语,所以试着用英语写日记。
过了不久,学校每周都会选出一个人去做国旗下的讲话。我是那样没用,当老师让我上讲台去试讲的时候,我的脚一个劲的发抖,平时朗读文章很流利的我,这时竟变得吞吞吐吐,声音还在打擅。我多么希望自己能争气一点儿,勇敢地表现一下自己,可就是做不到。最后老师选了一个男同学去了,看着人家在国旗下,在全校师生面前表现得这么好,我羡慕极了,也敬佩极了。当一片哗然的掌声响起时,我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呢?我多么想让自己的声音传遍整所学校,多么想让所有人知道,我不只是学习成绩好,我可以在各个方面都很优秀,可事实是我没那么好,想在所有人面前大显身手的虚荣心(也许就是虚荣心吧,估且这么说吧。)让我感到很悲哀。
初二又增加了物理这一科目,学习任务加重了,而我依然住在树林里,之前的电瓶坏了,后来就一直点着煤油灯学习。在大家看来,我家就是住在世外桃源,却不知道,一到晚上,到处一片漆黑,山蚊嗡嗡地叫着,似乎要把我家的整个小房间挤满。老鼠四处乱窜,满屋子找食物吃。一次,我在半夜尖叫起来,惊醒一屋的人。母亲打亮电筒来到我床边,原来,我们家的猫在我的床上脚的那头正咔吱咔吱地吃着老鼠,我的脚摸到冰凉冰凉的东西,是被猫咬死了的已经冰凉的老鼠的尸体。“快把它赶下去,快把它赶下去呀!”我大声嚷嚷着,差点儿哭出声来。
“这么胆小,真是的。”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打着手电筒,把猫揪下床去,这时猫嘴里还叼着血淋淋的老鼠。
“床上可能还有被猫吃过的老鼠肉呢。”我害怕地说着,祈求母亲检查一下。
在这之前我常看到猫嘴里叼着它的鲜活的美食跑到一个角落里去撕扯,老鼠因痛苦而发出的嘶叫声常常令我毛骨悚然,那种时候我并不是很害怕,却是很讨厌,很排斥。就算老鼠是大家很讨厌的家伙,我却不忍目睹那种血腥的现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特害怕这些小动物,一个老鼠的逃患也会吓得我满地跳,一只猫对主人的温柔靠近也会让我如魔负体般一下变得惊惶失措,除了担心它的利爪,更排斥着它有体温的身子。
树林里没有电,我们家如同回到了没有电的时代,每天只能靠煤油灯照亮。暗暗的灯光总是催人入睡,我总是看着书打瞌睡,结果是书也没看好,觉也没睡好。我的成绩没有明显的下降,甚至在政治老师的眼里,我似乎过目不忘,因为在大家都跟着老师操写答案时,我从来不操,我只是听和看,过后一样能把作业答得完完整整的。
倒是有一次,学校要举行数学竞赛,我举手要参加,老师却犹豫着选了别人。不是我自不量力,数学从来都是我喜欢的科目,每次测验也都是八九十分的,虽然初一时数学不是全校第一,我却始终相信我的数学不差,而且我一直没对数学松懈过。老师最终选了三个人,却没有我。正当我失落时,我的同桌竟站起来说:“老师为什么不选王小艳,她的数学也很好呀!”
顿时教室里一片寂静,老师也一下不知说什么。现在是初二下学期,我的同桌叫李凤,是个内向的女孩,她学习也很努力,成绩也很好,我们是很亲密的一对。平时我们都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互相去对方家做客,我们还无所不谈,跟她的关系,绝不亚于小菊和小芳。她平时文文静静的,在别人看来她比我还内向。今天她竟如此反常,却是为我打报不平,所以大家都很惊讶。她坐下后,老师慢慢解释到:“王小艳是英语最好,以后可能还有英语比赛,语文比赛这些,那时你们两个都是最好的人选。”听了老师的话,李凤不再说什么,我心里也舒服多了,也为有李凤这样的知心朋友而高兴。不过通过这次落选,我的确怀疑起自己的数学成绩来,也许我的数学真是不如其他人的。习惯样样争先的我在以后的日子里把二分之一的时间都花在了数学上,其它所有科目合起来只占所有学习时间的二分之一。
可是,努力一年下来,我似乎没有得到应有的收获。初二的期末考试时除了英语,各科都不是很突出,特别是数学,竟只考了58分,这让我很苦恼,也很意外,平时不都八九十分的吗,而且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在数学上,怎么就考了这点分?我一直都在努力,怎么就这样下降了呢,难道真要应了景老师的话不成?到了初二我就真不行了吗?不,绝不是这样,看着那从未有过的分数,我难过地眼里含着泪花。
这天下午,我回到家,母亲和小旺正在门口哭泣着。不用说,父母又打架了。拉开母亲的袖子一看,又是一条条血红的伤痕。“你们怎么又打架了?”我心痛地问。
“我才提到他和你伯母的事,他就不高兴了。早就听说他跟她不三不四了,若不是因为你们姊妹几个,我早就离开他了,可是谁想到你姐姐才长大就离世了。早知道这样,才有你姐的时候我就应该要走掉,也不至于忍气吞声到现在!”我一直怨母亲太懦弱,可现在就是母亲计较的结果,无奈和心痛让我看不到一点希望。
“小旺,不哭了,等下哥哥带你去玩啊。”小龙哄着弟弟,眼里禽着泪花。
“妈,你们离婚吧,不然经常都会被爸爸打的。我真是难以理解,要是我的话,我早就走了,才忍受不了这么多年呢。”我说。
“你以为我不想走吗?还不是怕走了,他娶个后妈让你们受苦。”母亲擦着眼泪说。
“现在我们已经长大了,你可以放心了,再说,我们可以跟你一块走啊。”小龙说。
“他才不会让你们跟我走呢,最多也只是让你们其中一个。”
“没关系的,我们已经长大了,你放心吧,为了不让你们再打架,我也希望你们离婚。”我说。
“你们真的希望爸妈离婚吗?那妈妈真的要走了,如果你们被分给他,以后不会恨妈妈吧?”
“不会的,而且等我们能挣钱了,我们还要来照顾您。”
我说着,小龙也接着说。“对啊,虽然你跟爸爸离婚了,可还是我们的妈妈呀!”
“好吧,那你们俩去帮妈妈请村长他们来。”
也许正因为生活在这样一个打打闹闹的家庭里,我们才会这么懂事吧。但我们就像几颗因被虫子咬了心而早熟的枣子(见牛汉的《早熟的枣子》),虽然比别的孩子早懂事,却是满心的伤疤。譬如姐姐,她不只是满心的伤疤,还成了这种家庭的牺牲品!设想,父亲不拈花惹草,像那种年代有多少农民会出去做生意?赚来的钱如果不拿去“采野花”浪费掉,姐姐又何必因为家里穷而放弃读书呢?读书对于有些孩子而言,并没那么重要,甚至有些孩子还害怕上学,可对姐姐来说却是一种莫大的遗憾,一个未了的心愿。
后来村支书来了,对父母做了一翻劝解后,他们不再提离婚的事,这倒是让我们有些失望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离”,父亲依然死性不改,母亲继续像防贼一样提防着他。因为爸爸的这些事,我很讨厌他,也讨厌这个家,我在日记中写到:“从小就生活在一个不和睦的家庭里,这种家庭一次次地影响我的生活和学习。虽然,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很爱我和关心我,可我还是需要一个和睦快乐的家庭。最想不开的更是我那苦命的母亲,辛辛苦苦把姐姐养大,姐姐又不幸夭折,这时父亲总爱说一些让母亲伤心的话,做一些让母亲痛苦的事。母亲,有时我想到你的付出和收获,真想大哭一场,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好不容易养长大一个女儿也要把她夺走。每天干了活还要受气,老天爷,你对我母亲不公,对我姐姐不公!”我流着泪写着,“妈妈,现在女儿还不能为你做些什么,还不能让您得到宽心,我不想被你们影响而倒至学习成绩不好,我会努力,努力去让您宽心。我是姐姐,姐姐是我,我要以一个人的力量来完成两个人的任务,我一定会用自己的努力来报答您,您一定要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