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再黑暗的洞穴也会有一丝光线。一次张霞对我说:“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我觉得你是最伟大的。你不仅学习好,而且平易近人,为人真诚谦虚。一生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是我觉得最幸运的事。”我听了说:“你从哪里学来的台词呀,说得这么好听?”张霞说:“我是说真的,你真的很伟大!”看着她说话时那认真的模样,我有些激动,在被大家都瞧不起的时候有一个人愿意与你为伍,并看到你的好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一件事情。只可惜在一堆玉石中,如果专家不小心把你归类为破石头,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你就是一块破石头,哪怕你是一块表面粗糙却很珍贵的玉石,也不会再有人正眼瞧你。
这个时候,我去参加了杨云同学的婚礼。除了母亲让我送的一百元钱,我还把自己平时省下来的几十元生活费拿到精品店挑了一件精致的礼品——《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对情人依偎着,很幸福的样子),我在礼品盒上写着“白头偕老”四个字,真心地祝福着杨云。在精品店时,我拿着这个礼物犹豫了半天,总觉得这个礼物有些贵了,我能不能挑一个比这个便宜一点的又称心如意的,可是选来选去还是选了这个礼物,没有什么比这更能代表我对杨云的一片心意了。亲爱的读者,你不要以为我犹豫不决说明我是多么吝啬,如果你知道三四十元钱可以够我吃将近二十天的午餐,你就知道那些钱对我而言是不少的一笔数目。况且就算我只把一百元的红包送给她,她也会发自内心地满意,这不可能不是出于我对朋友的一片深情而做出的大手笔。
杨云对我说:“所有的同学我只邀请了你,本来我想你还在读书,不想打扰,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就像我的亲姐妹一样,没有你参加,我一辈子都会觉得遗憾。”听着杨云的话,我似乎在寒冷的冬天里找到了一丝温暖,不只是我对她一片真心,她对我亦是如此。
面对她的热情,我只是微笑着说:“祝你们白头偕老!”不过她似乎还不满意,坐在我旁边等着我接着说别的,可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她开口了,像找话题一样开了个头。她说:“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跟他结婚吧?”她说着看了看墙上的婚纱照,照片上她老公很酷。
“嗯。”我点头,于是她就甜蜜地给我述说着他们之前的恋情,我一直静静地听着,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或问什么问题。她见我不说话便说:“你怎么了,我觉得你的话比以前更少了,以前你虽不爱玩,可说起话来也是滔滔不绝的,现在却……”
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从见到她我还没说上三句话,其实我何尝只是跟她的话少了,就算是跟张霞在一起,我们也是玩的多,说的少,是呀,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寡言少语了,而且还对一切事物失去了热情,好像身体里那颗心变得太过沉重,活跃不起来了。上初中时虽然不想跟太多人交往,可那是怕浪费时间,而现在我是想说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只是这件事让我发觉自己变得木讷了,另一件事是有一天我跟一名同时考进民中的老同学来到学校,在门口就看到了几个在其它学校上高中的老同学站在操场上,其中一个便是当年跟我形影不离的李凤。身旁的同学一看到她们便高兴地说:“看,是我们的老同学来了,走!”说着她飞奔过去,我却像一根被定在地上的木桩,丝毫不为所动。她跑了好远才发现我没有跟上便回头看了一眼,见我还是那样慢慢地走着,脸上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顿时她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放慢了脚步,她不知道是她过于激动,还是我过于冷漠。
一会儿后,另一个老同学从楼上跑了下来,她一下子就向这些老同学拥抱了过去,高兴得似乎要哭一样。而我看到别人如此热情激动,就问自己:“我是怎么了,为什么像根木头一样,没有热情,更没有激情?”这时李凤悄悄地塞了一张小纸条给我说:“她们太激动了!”她微笑地看着我,亲切而真诚,像一朵为我而开的花朵纯洁而不妖艳。“是呀,太激动了。”我也笑着看着她。此时的我们俩像两个恋人一样,只顾说着属于我们俩的话题,别人的激动、别人的谈话,一切与我们无关。才说了几句话,预备铃响了,她们下午放假,我们没放,她们催我们快进教室,于是我就跟李凤约好,让她等我,放学后我们一起去我的出租屋里烧饭吃。
回到教室,我把纸条打开来看,那是一张画,是李凤最擅长画的荷花。那画三十厘米长,二十厘米宽,里面画的有点像朱自清描述的月色中的荷塘,层层的叶子之间,花儿们有袅娜开放着的,有羞涩打着花骨朵的,花的上方还有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与其说这画栩栩如生,不如说是李凤有一双巧手和一颗沉静的心灵。她一向是喜欢画荷花的,只是我觉得这是她画得最好的一幅。更令我醒目的是,在荷塘的这头和那头的荷叶上蹲着两只小青蛙,它们面对着远远地说,“你想我吗?我很想你噢!”“我也想你,你要努力,加油哦!”
我的眼睛停留在了这两句话上,先是眼圈湿润,然后是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下来,几滴眼泪竟落在画纸上,浸湿了画纸。我连忙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不让它浸得太宽。小小的一张纸就包罗了我们的情谊,短短的两行字却流露着千言万语,“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中的“情”也不过是如此,此时的我不只是热泪翻滚,连心脏也沸腾起来,好久好久,它似乎沉睡了,这一刻却被这幅画给唤醒了。那一天,李凤跟我睡了一晚上,我们像从前那样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夜深了才睡着。
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学校,每天就只有张霞陪我玩了,可是我们的友谊是建立在玩的基础上,再也没有跟李凤那种共同努力、相互鼓励的感觉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像一棵成长在暗室里的小树,没有阳光的照射,没有雨露的滋润,没有和风的吹拂。而李凤的到来,正如把我从暗室搬到阳台一样,我重新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雨露的亲睐。
这时我想起以前的同学和老师们,听说小学的王老师住校,我准备在周末去看看她。于是到了周末,我来到母校找到了王老师。王老师问我在学校里情况怎么样,我习惯给别人报喜不报忧,便回答说:“什么都还好,只是我感觉城里的老师和同学都会嫌贫爱富,像我这样一个农村的穷姑娘似乎不受人欢迎。”
“正常的嘛,哪里都是一样的。像我们学校里还不是有很多老师是这样,有钱有势的他就去巴结,没钱没势的他就看不顺眼,想方设法地去打击。‘现实’的人太多了,你要学会面对。”听了老师的话,我叹了口气道:“为什么人们要这样?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初二的时候,数学老师就对大家说过类似的话,可大家都不太同意老师的观点,认为世上还是好人多。现在看来,是我们太天真了。”
“是呀,现实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王老师也叹息着道,“人们普遍素质就是这样的,圣人离我们这些普通人都太远。”
“其它人也就算了,可若是连老师也这样,我就有些接受不了。”我说。
“老师又怎么样,老师也是普通人啊,从古到今,圣人并不多。”听了老师的话,我感到无奈和绝望,曾经,我觉得这世界是多么美好,人与人之间都是真诚而善意的,而此刻,一张张虚伪而丑陋的嘴脸浮现在眼前,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王老师,我没考上二中,你们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啊?”我有些惭愧地问。
“不会呀,我们觉得你很不错呀,不一定要考二中才行呀,毕竟,现在竞争那么大,考上民中也很不错了。那时你们初三的政治老师还说你跟另一个同学是‘黑骏马’呢,说你们在关键时刻冲刺得很厉害。”
“真没想到他们是这样想的,可是我觉得自己糟糕透了,我一直没脸见你们。”
“不用这样,高中这几年再加把油,一定会考上好的大学的。”王老师又是安慰又是鼓励地说。
到离开王老师准备回家的时候,王老师说走路太远,硬是塞给我十元钱,让我坐车。“坐车也只要一块呀,不用这么多的,而且我也有钱的。”我说。可老师硬是要我收下,看到老师如亲人般的亲切,我告诉自己:“不能让老师失望,一定要加油!”久旱逢甘霖,此时的我就像一株因久旱而将要枯萎的小草,得到了雨露的滋润后又活了过来。
很快,一年过去了,上了高二就要分文理科。我觉得自己对文科更有天份些,在初中时老师还曾夸我记性好。选理科,我就是有些害怕数学和化学,因为这一年我很少上晚自习,又不爱问问题,数学是落后了,而化学本来就是我害怕的科目,况且选理科的话班主任将会是现在的班主任,我不喜欢,于是我选了文科。后来无意中听说清华大学只招理科生,不招文科生,我有些失落,可以现在的情形看,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我是想都不要想了,努力学习,考个好点的学校就行了。
为了珍惜时间,我买了个闹钟,希望每天晚上能多看些书。如此,每天夜里三点,闹钟就会响起来,可闹钟一响,我便睁着矇眬的眼睛把它给关了,有时磨蹭着总算看起书来,多半时候却是继续睡着了,这时室友便轻悄悄地看起书来,生怕吵醒了我。等我跟睡神挣扎着,准备起来看书时,室友却放下书,一下子睡下关了灯。为什么我一起来她就要睡下呢?我们一起学习不是很好吗?时间久了,发现她老是躲着我学习,我学习时她总想叫我去玩,我知道,室友是担心我比她强。从此我们俩产生了隔阂,我们并不是一对互相希望对方比自己好的朋友,至少她不希望我比她好。
或许我们俩住在一起,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原来我们从没把彼此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不能互相鼓励和支持,想来我们的关系肤浅到只能互相成为损友了,更别说做彼此的挣友或是益友了。意识到这一点,我便搬出了那个寝室,自己另租了一个更小的出租屋。
房东家的儿子在上初中,听说我的英语成绩很好,便请我帮他儿子补英语,这样就不收我的房租。我很乐意,这样既节省了钱也帮助了别人。于是每天下午我就到他家做作业,顺便教他做作业,做完作业后就给他补习英语,周末也给他补。补了半个多月后,我发现他根本不爱学习,每天的补习对他而言简直是受罪。有一天他直接对我说:“跟你商量个事行吗?”
“什么事?”
“你不用给我补习了,反正我爸妈也不在家,你不教我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房租照样不用教。好吗?我玩我的,你不要管,他们问我,我就说你给我补课了的。”
“这样怎么行,这对我而言是不道德的。”
“关你什么事,是我自己不学的,又不是你不教!”他失望地说。
“不行,反正我答应你妈给你补就要给你补,不然对不起我的良心。”
于是我开始给他讲起语法来,可是他听都不听,因为我的不同意而生气。没办法我只好说:“好吧,你既然不想学,那我待会就给你妈说不补了。”
“你怎么这么笨,说了你就要交房租了!”
“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我们像成年人一样交谈着。
这时听说大舅家的大女儿生了很严重的病,我去医院看她,只见她用手使劲地敲打着头,痛苦地呻吟着。每个人都看得心痛不已,知道她快不行了。我强忍着眼泪跑出了病房,在一个安静的角落抽泣起来,这让我想到死去的姐姐,我在心里问了很多个为什么,为什么人的一生要有这么多生死别离?我尽可能地擦尽泪痕,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哭过。在回病房的路上,遇到了大舅,我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却还是打量着我因泪水被风干后而紧绷的脸。舅舅此刻的心情不知要比我难过多少倍,一脸的憔悴,可他的脸上却显得格外平静,看不出一丝伤心和痛苦,真正的伤心不一定都会表现在脸上,这我知道。
回到学校,带着心里的余痛,我想到姐姐,一想到她,就觉得自己现在的成绩太糟糕了,真是对不起她的在天之灵,反省自己高一一年的情况,真是糟糕透了。
听说高一的班主任常去学生寝室和同学们聊天、谈心,看起来同学们并不像我这样讨厌她,而我却未曾跟她说过一句话,也许跟她的生疏不只因为那一次她说话的疏忽,还因为我没有住校,跟老师没有很好的沟通,所以才一直跟她有隔阂吧。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我感觉自己一直都在沉默,我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这样我早晚会灭亡的。这时我想到室友高一时处境应该不会比我好,但是她自荐当班长,老师也同意了,结果虽然班里的人不服她的管束却也没有瞧不起她、排斥她,有的爱学习的人还跟她成了好朋友。我却相反,一年里,我一直都想努力,却是跟环境和心魔斗争着,过得很痛苦,学得很累,最后连学习成绩也跟别人拉大了距离。